All Murmu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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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交际就像一面镜子

人与人交际,就像一面镜子,能从中看出自己最真实的面目,真诚宽容和狡诈狭隘都在里面。

两个人的关系越深入就复杂,友情裹挟着嫉妒,爱情包藏着自负,是朋友也是对手,是爱人也是仇人。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会越来越像。你羡慕 TA 有的,模仿 TA 会的,开始和 TA 较劲,不知不觉你越来越像 TA。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成了 TA 的影子,但其实是 TA 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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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巧合。今天在打包证书,下午奶奶给我打电话,聊完以后,正好打包到一个叫汪慧兰的考生证书,和我奶奶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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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主义与皈依自我

选择是当代生活最大的骗局。

农民工进城,可以选工地、外卖员、网约车司机,或是支起一个街边小摊位;大学生就业,可以选 A 公司、B 公司、C 公司。

选择有限,而且都差不多。

当然也有一些向下兼容的选项,比如躺平。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向下兼容伴随着经济风险。

本质上,我们没有选择,只有取舍,而这些微妙的取舍,决定了我们会成为谁。

其实在 30 年前,「成为谁」还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中国有国营工厂,日本有终身雇佣制,欧美虽然没有制度性保障,但足够大的就业缺口依然可以保证大部分人有一份稳定的长期工作。

但在当代社会,作为身份构建根基的职业出现了松动。因为没有能让人从事一辈子的岗位了。公司的劳动合同只有 3、5 年的时限,大部分人在合同没有到期的时候就已经离职或者被裁员了。瞬息万变的商业环境让公司的平均存活时间只有不到 10 年,「择一事,终一生」成了当代人的奢望,「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消费适时出现,成为了个人寻找社会定位的指南针。

不仅仅是狭义的「you are what you buy」,在豆瓣上,定义身份的途径是「you are what you read」,在减肥人群中,是「you are what you eat」,在小红书,是「you are what you wear」。衣食住行、兴趣爱好都能被消费化。

毫无疑问,互联网加速了消费主义下沉的进程,也扩大了消费的定义范围,自我定义也变得更加颗粒化了,充斥在社交软件上的「斜杠青年」便是例证。

甚至工作本身也受到了美学的审视。好工作不光要高收入,还要带来特别的体验,它要令人骄傲、值得自豪,或者要看起来有趣。这里面包含了一种价值取向——没有使命感的工作不值得做。但大部分人的工作都是琐碎且毫无使命感的,在消费主义的宗教光环下,无聊是原罪的原罪,从事无聊的工作,就是悲剧。

通过一个稳定的职业身份实现人生价值,现在成了少数人的特权。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生活方式成为了构建自我身份与实践自我价值的唯一途径。

在消费主义的教条中,有意义的生活意味着不断探索新体验——新产品、新环境、新文化、新思想,体验的东西越多,这辈子就越值。

我曾经问过很多人,如果有朝一日,不再有经济上的压力,他们会去做什么。大部分人的答案都是环游世界,或者多读几个学位,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有人正是这么做的,我也是从她那里得知,原来环游世界的成本并没有那么高,只要你愿意住在别人家

人从出生第一天起就在消费。消费没有错,但消费是个一次性的过程,在你拥有新玩具的那一刹那,它的吸引力就开始打折,直到最后消失殆尽,被遗忘、被丢弃。消费只能成为手段,无法成为目的。

「寻找目的」是每个当代人的宿命。

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文思想战胜了宗教,挣脱枷锁的人类得到了自由。但自由是有代价的。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高强度工作后的空虚感,那种突然停下来以后的无所适从和迷茫,这便是自由的代价。

「寻找目的 」过程就像为我们自己建立一个新宗教,每个人要为自己定义美丑善恶、是非曲直,然后慢慢接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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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本文算是一个概括加读后感。其实,在看这类书的时候总是会不由地想到自己的处境,越想越远,就想到了关于自我的终极问题,虽然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但每想一次,似乎离答案又能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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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邀》黄灯这期里提到了黄灯是农村出身、留守儿童、大专毕业,在下岗潮到来之际进了国营大工厂,后来通过自学考试一路从本科读到博士。这段背景构成了《我的二本学生》的前传。她对那些留守儿童、小镇做题家、高考失败者的关注,或许正是来自切身的经历与感受。

被社会标签化的“失败”只是一个表象,二本学生的困境是精神上的,单一的评价体系很难让我们接受作为失败者的自己,黄灯最大的帮助其实是给了学生一个在精神上认识自己、了解自己、接纳自己的入口——写作。

每个人的写作都是从自己开始的,关于童年、关于家庭、关于爱情、关于理想,还有关于生活的言不由衷和身不由己,写出自己的切身体会,相当于一次对自我的解刨,它无法成为问题的解决方案,但能让人意识到问题所在,唤醒一个沉睡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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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一个月的M1 MacBook air,来说说我眼中的Mac

今年 8 月底,趁着学生优惠,借一个朋友的学生身份,我购入了一台 8+256 的低配版 M1 MacBook air。

作为一个长期的 Windows 用户,这是我第一次用 MacBook。怀着兴奋与好奇,我把这台电脑当玩具把玩了一个多月,到今天,它优秀的工业设计、完善的软件生态、出色的能耗比、依旧让我在使用它时怀有一丝丝幸福感。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一时冲动」将会成为我「2021 年度最值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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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 Mac,就是买 macOS。

从易用性的角度讲,macOS 确实是比 Windows 强了一大截。产品存在的意义是帮助人们实现他们的目的,macOS 就是一个能够让你安安静静做事的系统。简单和直观能让你保持专注。(大部分时候) 不会卡顿、不会出现奇奇怪怪的问题,所以它 (大部分时候) 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触控板手势直观,容易上手,动画流畅跟手得赏心悦目,大大的触控板操作起来也很方便。一些第三方软件也有自己的触控板快捷手势,例如,iA Writer 的双指左滑进入预览,右滑退出预览。

Spotlight 可以搜索任何 Mac 里的任何东西,甚至连文件内的文本内容都能被搜索到,使用得当能成为一个提升效率的利器。

按空格键预览,.docx .psd 等常用文件的格式都支持,也是一个提升效率的利器。

但 macOS 也并没有那么的好用。

我上手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就是分屏。苹果自带的分屏似乎只能依靠「光标长按软件左上角的绿色小圆点」实现,这和 Windows 的「拖动窗口到边角触发」相比,就显得有些愚蠢了。好在有很多小软件可以帮助我们实现和 Windows 一样智能的分屏体验,我用的是Rectangle

finder 默认会隐藏根目录,也不显示文件路径。这是一个非常「苹果式」的设计,对于普通用户来说,省去了很多麻烦,非常体贴。但对于一些有需求的用户来说并不方便。好在显示文件路径的设置并不麻烦。在打开 finder 窗口后,在菜单栏选取「显示」>「显示路径栏」即可。

只要开发者允许,Mac 也能运行 iOS app。不过,目前的 iOS app 在 Mac 上的体验差强人意,大部分应用还是触控操作的逻辑,用光标操作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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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上手的这段时间里,我尝试了许多苹果生态独有的效率工具,例如久负盛名的启动器 Alfred,笔记软件 Bear、Ulysses,GTD 工具 Things、Omnifocus,也试图将一些我过去使用的全平台软件,如 flomo、cubox、simplenote 迁移过来。

但在一番体验与权衡后,我发现,苹果的自带应用已经成为了更有「性价比」的选择。

在功能上,这些自带应用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我本身并不需要多么专业、复杂的功能。而且,因为这些 app 和系统、生态紧密贴合,在体验上甚至更好。

就拿备忘录来说,只要是能使用「分享」的地方,备忘录一定可以被分享,这是一个能极大提升使用效率的特性。

在接下来的 Monterey,苹果还会给备忘录带来真正的系统级 killer feature——「快速备忘录」。这一功能开启后,只需要将鼠标移动至右下角,便可看到一个卡片,点击就能呼出一个备忘录页面,让用户在任何地方快速开始记录,捕捉转瞬即逝的灵感。 在 iPhone 上,「快速备忘录」这一功能也早就被集成进了控制中心里,无论你是在手机上聊天、看书还是浏览网页,只需要从右上角下拉打开控制中心,就能开始记录。

所以,但在快速记录这一功能,苹果生态里的任何第三方笔记 App 都不是备忘录的对手了。 当然,苹果在系统里给自家应用「开小灶」,多少有不正当竞争的嫌疑。但对于用户来说,使用第一方软件,并非「不道德」,相反还有诸多便利,在性能优化上苹果自家应用也有保障,积年累月地使用也不会出现卡顿,除了 Apple Music——我平时很少用 Mac 上的 Apple Music,但是他的卡死和闪退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我不得不在这里提一句。

说了一些优点,但这并不意味着第一方 app 没有缺陷。

我最不能忍的,就是 UI 功能区的字号,对于我来说太小了,还不能调节。而且,我发现只要是使用了苹果官方开发套件的 app,都有这个问题,包括我现在用来写字的 iA Writer。

上面这张图是 Apple Music,侧栏功能区的 UI 文字和右侧内容区的文字,大小对比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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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 芯片的性能毋庸置疑,从我过去一个月的使用来看,CPU 占用基本没有超过 50%的情况。

我平时还会用这台电脑玩一玩群星和文明 6,在 900p 的分辨率下,帧数非常稳定,长时间游戏也不会卡,发热量只是「温热」还不到「烫手」级别,说明这样的游戏负载对于被动散热的 M1 芯片就是小菜一碟。

领先一个时代的能效比也让这台电脑成为了一个像手机一样真正的移动设备。在不插电、不退出后台 app 的情况下,我使用这台 Mac 看 B 站,一个小时的耗电只有 10%左右,而且完全不会发烫。这个能耗表现,如果省着点用,上班不带充电头完全没问题。

但低配版 8GB 的内存,确实捉襟见肘。

我的日常工作大部分需要开大量网页,所以我有三个浏览器,Chrome、Edge 和 Safari,分工使用。一般三个浏览器的标签页加一起估计有 30 到 40 个,其中 10 个左右是云文档。一般当我开始满负荷工作时,Safari 浏览器就会提示内存不足。

iStat 记录的内存负载大部分时候都在 60%左右,不过虚拟内存的波动就非常大了,我满负荷工作时,虚拟内存占用能达到 5G,能明显感觉到卡顿,标签页也会重载,打开一个 150 多行左右的云表格,甚至出现过卡死的情况。

内存负载

虚拟内存

也是这次经历,让我放弃了在云文档上做重型工作,现在比较大的表格我都用 exccel,内存占用小了一些,本地软件也不会出现卡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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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内容大部分都是码字,多的时候一天估计能打上万字。对于这台 MacBook 的键盘,我能给 7 分。键盘手感比我之前的那台 LG 更硬更利落,打字体验不错。 但和之前 MacBook 的蝴蝶键盘相比,这代剪刀脚键盘的键帽面积实际上缩小了。我没有长期使用过蝴蝶键盘,但就我上手摸过几次经验,我更喜欢蝴蝶键盘的大面积按键,即使偏离一点也能准确输入。至于大家吐槽的键程短,我倒没有那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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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工作的秘密|文摘#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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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了一篇来自《The Atlantic》的文章「The Secret to Happiness at Work

作者Arthur C. Brooks是一位研究管理和领导力的学者,目前在肯尼迪政府学院和哈佛商学院执教,也是一位精通人性的男讲师在《大西洋》的专栏里,他写了很多关于「快乐」的文章。

他认为工作的快乐不在于金钱,它只有短期影响,也不在于它能不能彰显你的学历和能力,而在你能不能从中获得的内在满足。

影响这种内在满足的因素有很多。

首先是不可控的基因。《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上有个研究,关于一对分居两地长大的同卵双胞胎。这项研究发现,人对工作的满意度约 30%由基因决定。

其次是价值观和文化。很多研究都表明,和雇主在价值观上深度契合的人,工作起来最开心,尤其当这些价值观具有道德、哲学或精神意义时。2012 年一项对伊朗护士的研究发现,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是「一份神圣事业,能获得精神满足感」。许多学者在教育事业中找到了同样的使命感,正如已故哲学家 Michael Novak 所言,这样的使命感在商业活动中也能找到。

价值观和文化因环境、时代而变,但有两样东西几乎存在于所有的工作中。也就是服务他人带来的意义感和在工作中取得进步的成就感。

服务他人的意思不是去当志愿者或者为非赢利机构工作,在 Arthur C. Brooks 自己的研究中,为非营利机构工作带来的内在满足感,并没有比为公司或政府工作多多少。

和那些不可控或者很难控的影响因素相比,在工作中寻找成就感的主动权,大部分在我们手上。成就感的来源,就你能胜任这份工作,甚至能在工作中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功,心理学家 Martin Seligman 发现,成就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工作中的辛福感。一个能够给予清晰指导和反馈、奖励优秀员工,鼓励员工发展新技能的老板,最有可能带来幸福感。想要每天快乐上班,要么找一个这样的老板,要么成为这样的老板。

与成就感相对,Martin Seligman 也找到了人类不开心的原因。他是「习得性无助」一词的发明者,人类如果一直经历无法掌控的失败,就会陷入这种状态。当代中国青年的集体性不开心其实也可以理解成一种习得性无助——我们似乎面对着一道隐形的壁垒,随着时间流逝,我们穿过这道壁垒的信心越来越小了。

另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结论是:失业会让人更不开心。他在 General Social Survey 的调查数据中发现,有可能失业的人「不太开心」的几率,是不可能失业的人的三倍。在 2014 年,经济学家还发现,失业率每上升 1%,对国民幸福造成的负面影响是通胀率上升 1%的 5 倍多。

这也说明完全「躺平」并不能带来幸福。哪怕是作为代表人物的「躺平学大师」,每天也不是完全躺平,他每天会“读哲学、看新闻、锻炼身体”,偶尔还会去横店上班——当群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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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于手段之网

在追求目的途中,人似乎总是会困于手段之网。方法技巧和套路,无处不在,人际关系,职场关系,恋爱关系,当代人能熟练运用书本技巧进行对他人的 PUA,把生活过成了 PVP——一场不是赢就是输的战斗。

技巧和内卷是一个相伴相生的关系,技巧的传播推动着内卷的加剧。就像现在的电视剧,节奏快、反转多、甜度高,但观众的阈值也在被拔高,现在技巧已经处于被穷尽的边缘,边际效益越来越低,观众却越来越难被打动。只有真诚能打动人,但被技巧包裹的心,或许已经丧失了捕捉真诚的敏锐,与表达真诚的能力。

伍迪艾伦镜头前的 Zelig 或许也可以理解成一个穷尽了技巧也失掉了真诚的人。每当进入新的社交场合,Zelig 就象变色龙一样,从外貌到言行举止瞬间改变,他被迫获得了这样的天赋,所以他能融入任何场合,上一秒还是华尔街侃侃而谈的金融大亨,下一秒就会变成粗鲁莽撞的街头流氓。但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只能呆呆看着窗外。他没有自我,所以他无法真诚的对待别人,也不能真诚地对待自己。

手段之网的尽头是一片虚无,但通往目的的幽深小径似乎正被虚无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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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情绪困境|文摘#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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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自《aeon》2021 年 6 月 14 日文章「Radical acceptance

作者Joshua Coleman是一位执业经验丰富的私家心理医生,现居于旧金山湾区。

编译 | Dkp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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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事总会发生。你可能身患绝症、可能丧失身体机能、可能遭遇伴侣出轨。即便你足够幸运,一生风平浪静,你也会面对沮丧、伤害、羞辱,这些都能让你明白什么叫「存在就会痛苦」。

无法避免的痛苦,贯穿于我们的历史。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以及斯多葛学派、伊壁鸠鲁学派、犬儒学派哲学家都思考过「痛苦」。从人类拥有信仰开始,宗教领袖们也将苦难的意义根植于信仰之中。我们对苦难的解释,决定了我们对苦难的体验,这样的思想在 7 世纪佛教徒 Dharmakīrti 和 11 世纪伊斯兰教学者海什木的著作中都有体现。在米开朗基罗未完成的雕塑《隆达尼尼圣殇》 (1552-64)和巴赫的《D 小调夏康舞曲》 (c1710s-20s),这类艺术作品中,人们也能感受到痛苦的普遍性。

尽管有先贤们的智慧,但当我面对处于痛苦中的朋友和患者时,我仍不知该说些什么。罹患卵巢癌的女人没法更换新身体,我那个因滑雪意外导致严重脊髓损伤的朋友,也得不到新脊椎。还有空巢老人的问题,也没有直接解决方案。我研究了 40 年心理学,过去 15 年一直和空巢老人打交道,他们时常会问:「孩子和孙子都不来看我,我会一个人死在病床上吗?谁会为我下葬?我走后,孩子们会想我吗?」

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我出版了关于「空巢」的第一本书《When Parents Hurt》(2007)后,前来咨询的患者数量激增,但最初的那几年,我给出的建议肯定既笨拙又无效。后来,我和这些空巢老人打了 15 年交道,又在威斯康星大学调查中心做了大量研究,成果汇总于新书《Rules of Estrangement 》(2021),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越逃避越痛苦。

我在辩证行为疗法创立者 Marsha Linehan 的研究中找到了依据。「地狱的出口是苦难」,Linehan 写道,「拒绝接受苦难,就会重回地狱。」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你要「从根本上接受」你当前的处境。

「从根本上接受」,意思是你不要对抗你的感受。觉得难过?那就难过吧。不要批判它,不要推开它,不要削弱它,也不要控制它。直面感受,而不是逃离感受。

这一课,我学得也十分艰难。我对研究「空巢」的兴趣始于我的女儿,她刚过 20 就和我断了联系。我和她妈离婚后又再婚了,然后又生了几个孩子,这件事让她觉得自己被 取代了,而在她成年前,我一直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感受。在那段困难期,我发现我每天都在重复我曾经犯下的错误。原本的美好回忆充斥着怀疑和自责。当我意识到我和一个好父亲相去甚远时,我就陷入了一个痛苦的循环,满脑子都是「如果没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写那些东西就好了。」有时候,我又会进入另一种思考,「你女儿再也不会和你说话了。永远。你上次见到她了?那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她。你得接受。」这绝非刺耳的批评,而是来自理性自我的明智建议。接受惨淡的现实看起来怪异、矛盾,但也令人欣慰,我得以和无法改变的现实握手言和,得以直面我犯下的过错,最终促成了我和女儿的和解。

「从根本上接受」重点在于直面当下处境,接受一切后果。像「这不公平」、「我不接受」、「这不应该」等表述,可能在事实上正确,但它只会加重我们的痛苦。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你堵车了,你没法掌控这事,但大家很容易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门,或者责怪造成堵车的那个人为什么不在离家前检查一下汽油表。此情此景,我们可以陷入一种对不公的狂躁,但也能选择深呼吸,接受这一切,接受我们无法掌控的情况。

是的,痛苦不仅来自生活中的伤害。有时,我们企图用美好的记忆逃避当下的苦难,也会造成痛苦。心理学家 Matthew Killingsworth 和 Daniel Gilbert 的论文《A Wandering Mind Is an Unhappy Mind》(2010)总结了这一事实。他们发现,当人们通过回忆过去和幻想未来逃避现实时,他们会更不快乐。换句话说,即使用快乐来对抗痛苦,都没接受痛苦有用。还有一句类似的名言,可能来自老子,是「活在过去的人沮丧,活在未来的人焦虑,活在当下的人才能快乐。」

(老子引言的原文是:Depression is living in the past, anxiety is living in the future, and joy is found living in the presen。经过网上查证,在《道德经》里找不到直接对应的原文。最接近此句的老子原句为「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则本性不乱。」本句应是后人化用老子思想,不是中国老子原话。参考:《西方心理学遇见阴阳老子五行》

当然,活在当下不一定真的快乐,甚至会让你更难受。但是,通过直面当下的处境,我们能逐渐获得掌控和意识到,我们经历痛苦的长度和程度。我们可以重新解释苦难的意义,用行动减轻痛苦,降低它对生活的影响。直面我们的感受,能让我们自由地欣赏生活中的积极面——那些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这一切与你的焦虑无关。

心理学家、神经科学家 Lisa Feldman Barrett 的工作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直面痛苦的案例,她建议人们深入到情绪的「颗粒」之中。如果你感到悲伤,试着深入探索和描述。问问你自己,你的悲伤仅仅是悲伤吗?还是绝望?悲痛?不幸?苦恼?又或是遭受嫌弃?陷入不安?遇到挫折?你的愤怒仅仅是愤怒吗?还是怨恨?冲动?不快?嫉妒?又或是长期积累的不满?

为什么要这么具体?曾写过《How Emotions Are Made 》(2017)的 Barrett 发现,越精准的情绪定义,和更少的药物需求、更短的住院时间、更灵活的情绪管理有相关性。Barrett 并非让我们沉浸在情绪之中,而是建议我们去探索情绪的形状和边界,充实情绪的定义。

Barrett 指出,文化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关注什么以及我们的情绪如何产生。她不同意心理学家 Paul Ekman 等人的观点,即每种情绪都有自己的神经特征,能够跨文化识别。相反,Barrett 观察到,西方人定义为「情绪」的体验,在某些文化中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概念。她列举了密克罗尼西亚的 Ifaluk 人、巴厘岛人、西非的富拉尼人、菲律宾的 Ilongot 人、巴布亚新几内亚的 Kaluli 人、印度尼西亚的 Minangkabau 人、西澳大利亚的 Pintupi 人和萨摩亚人的例子,这些文化将情绪描述为牵涉多人的人际事件而不是发生在个人内部的体验。

暴露疗法中,我们也能窥见「从根本上接受」的力量。暴露疗法是一种认知行为治疗(CBT)在暴露疗法中,患者面对的压力会逐渐增加,直到被暴露在他们最害怕、最恐惧的东西面前。暴露疗法可以通过想象进行,例如一个患有创伤后压力综合征(PTSD)的士兵,会被引导回忆战争中的痛苦经历。或者要求一个害怕公开演讲的人加入演讲会,直到最后站在舞台上对着观众演讲。

暴露疗法和「从根本上接受」一样,作用的前提是「生于黑暗的东西,要继续长于黑暗」,直视我们恐惧的东西,比向另一个方向走,更能实现内心的宁静。例如,你第一次看恐怖片,你会被吓到。但当你看第五遍,你还会被吓到吗?第 10 遍呢?总有一次,你会意识到,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你应该去看看邮箱或者吃东西。同样的,我们越将自己暴露给(或者从根本上接受)我们害怕的东西,我们越能摆脱它的束缚。

直面死亡能让我们更加感激活着

暴露疗法还有另一种方法叫「泛滥」,它不仅要将你暴露在害怕的东西面前,还要持续加大程度,一直加,一直加,到你能想象的最坏情况为止。举个例子,Jennifer 察觉丈夫出轨了。当她挑明的时候,丈夫承认了,说他确实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还想马上离婚。Jennifer 理所应当地深受打击,陷入巨大痛苦之中。她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并再也不会被爱了。最重要的是,她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用我之前说的「恐怖电影疗法」,我让 Jennifer 写了一段关于未来最糟糕情况的预期,里面要有自己「没有价值」的各种细节。我要求她每天写,每天读,读 5 到 15 分钟,直到她觉得焦虑、情绪开始压垮她。我还要求她不准分心,因为她只有全神贯注地面对这些痛苦,她的大脑才会产生倦怠。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焦虑开始缓解,她的意识开始挑战这些病态的想法。和大多数心理干预一样,这需要每天训练持续不懈;但在时间和努力的帮助下,她的焦虑程度变低,持续的时间也缩短了。

「泛滥」和「暴露」听起来和你早就在做的事情一样——不断地重复失败,没有任何正面结果。不过,这些方法的目的不是每天缠着你的焦虑不放,而是在专业咨询师的指导下,有意识地,每天专门留一点时间,帮助你提高对焦虑的耐受力,直到焦虑不再焦虑。

正念冥想是练习「从根本上接受」的常见方法,因为它的目的是观察出现的任何想法或感觉,然后回到呼吸、念白等让练习者固定在当下的东西。冥想和暴露疗法的区别在于,后者鼓励人们去想象最糟糕的情况,而冥想只是指导人们去观察和接受出现的任何情况——无论积极消极——然后看着它消失。

是的,两者的区别可能很小。有一种冥想叫 maranasati(感知死亡),要求练习者思考自己的死亡。正如释迦摩尼所说,「在所有冥想中,关于死亡的冥想至高无上。」直面死亡,能让我们更感激活着。它会提醒我们,尽管生命中有曲折与痛苦,但总比死了好。

迷幻药也能提供「从根本上接受」的机会。虽然这类药物已被证明有利于治疗如抑郁症、焦虑症、PTSD 等心理疾病,但它的作用机制尚未完全明确。我认为,其效用的一部分成因在于,它让我们失去了控制大脑信息进出的能力。大家使用迷幻药经常会有「重生」的体验,部分原因在于,必须要面对和接受你的恐惧。你会看到可怕或美丽的真相,但你并没有被摧毁。如同汹涌海面上的小船,虽然来回颠簸,但船依旧完好。

儿科医生和精神分析学家 Donald Winnicott 认为 ,婴幼儿通过在母亲面前独立玩耍来内化父母的态度(几乎所有的心理学研究都是关于母亲的,直到大约 20 年前,我们才发现父亲)。在游戏场景中,父母的关注和支持为婴儿提供了一个「安全环境」,让婴儿能以更自信,更有安全感的状态探索周围的环境。后来的依恋理论家,如 Mary Ainsworth,发现有安全依恋感的婴儿,在探索活动中,比没有安全依恋感的婴儿,更富有冒险精神。

Winnicott 将治疗描述为一种游戏,患者要在咨询师的支持下探索自己的思绪和感受。例如,我自己在大部分时候都只做一件事,就是倾听。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建议,我做的也不仅仅是倾听,还有不打断、不干涉、不要求他们想好的方面。与其安慰他们事情没那么糟糕,我更倾向于接受理解他们的痛苦,承认情况不会好转,现在的痛苦会成为生活的新常态。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心理咨询的价值就在于安静倾听。在倾听和关怀的过程中,我也「从根本上接受」了他们的处境。

当然,大部分人都希望从咨询师那里获得建议和指导,我也乐于遵命。但首先,他们必须知道,我愿意倾听他们有多痛苦、多不幸,多自责。当他们都说出来了,我也能更好地帮助他们走向自我关怀,尤其是当他们被不断的自我批评包围时。「从根本上接受」我们的缺陷——接受我们的行为伤害了我们所爱的人、接受我们无法成为理想化的自己——不仅仅是我们在所伤之人眼前获得救赎机会,也是我们改变与愧疚、悲痛、懊悔的关系的机会。

相比威胁你健康的「尖锐声音」,「从根本上接受」可能还是太无力了

但,为什么焦虑如此普遍?因为大脑的进化不是为了让你保持快乐,而是让你活下去。从这个角度讲,我们的大脑里总是装满了潜在的危险,因为那些没能成功应对危险的人,还没把基因传给下一代就死了。举个例子,如果我的犹太祖先在二战前夕说:「你想得太多了」,然后继续留在东欧,他们可活不到把基因传给我的时候。换句话说,烦人的、抽象的、带有自我批评性质的情绪是有适应价值的,只不过他们不应该站在舞台中央。「从根本上接受」相当于对着你的大脑说:「我注意到了。谢谢你的担忧,事情确实如你所描述的那样糟糕,并可能一直糟糕下去。我会严肃对待你的顾虑,但现在我要去看看意识里浮现的其他东西了。」虽然许多痛苦在没有干预的情况下也会消散,但那些最尖锐的痛苦需要我们付出更多。如果我们对这些负面情绪无动于衷,我们的大脑可能会认为我们正处在危险中,并且会加大释放负面情绪的力度。

另一方面,我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也学到了,对一个人有用的方法,不一定对另一个人有用。实践「从根本上接受」,或者我提及的其他方法,可能还是无法撼动威胁你健康的「尖锐声音」。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让你远离自责和懊悔的东西会更有用,譬如激烈的运动、嘈杂的音乐、朋友的陪伴,或是亲近自然、帮助别人以及培养自我关怀的能力。

社会文化也是影响我们走出情绪困境的一方面。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在美国、中国、印度这类阶级分化严重的社会中,抑郁症和焦虑症的患病率更高。Iris Mauss 及其同事的最新研究发现,我们越主动追求快乐,就越容易不快乐,而这类享乐主义文化,在美国尤为常见。相反,在那些将幸福定义为社会参与而不是个人追求的国家,人们更幸福。

这是因为,我们的命运和他人息息相关。美国人尽管有惊人的财富,但在人际关系上却十分贫穷。我们越来越离群索居、越来越原子化、越来越孤单。虽然「从根本上接受」是直面困难的重要方式,但朋友和家人,能让「接受痛苦」少一点恐惧、少一点孤单、以及,少一点痛苦。「即使只活一天,」Virginia Woolf 在《达洛卫夫人》(1925)中写道,「也是极其极其危险的。」

但一个人上路,是件更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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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段喊麦词

赋闲在家写了两首喊麦词,娱乐一下。

重生之我是高富帅

你在大厂上班
工作就是搬砖
月薪八千三
房租就占了一半
长夜漫漫
就想四处看看
tinder 陌陌探探
we have much time to spend

划着 划着 你试图划到世界尽头
like like 你不想机会悄悄溜走
hello hello,开启了每一次的邂逅
fine fine,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划来划去
为了什么?要找什么?
你不知道,也不愿思考
No doubt
你的脑袋里 就只有打炮

你想要Match 一个漂亮baby
but there is always nobody
漂亮的女孩,似乎永远轮不到你
猎物在眼里
被别人吃下去,你只能干着急

OK
她们是猎物,那你是什么生物?
肉食动物?狮子老虎?
还是会飞的,吸血蝙蝠?
不, 你是社畜!
随时会被人解雇
猎物和社畜都不会被在乎
毕竟你们都不是人,而是物
如同这个世界,已是灵魂的坟墓

all right
既然现实里一事无成,那就在赛博世界重生
现在
你毕业于海外名校克莱登
就职于大厂中层
爸爸是律师,妈妈是医生
家里大概几套房,遍布北上广深
业余还组了个乐队,名叫告五条人
再用个明星的头像,假装自己是松本润

OK
你match到了一个妹,名叫Julia
她有长长的头发、身材火辣辣
dress so extra,just like Rihanna
读过《规训与惩罚》,听过“直到大厦崩塌”
是个生活方式博主,喜欢给照片配些听不懂的话
你打算和她聊聊萨特、加缪、波伏娃
最好能从手机聊到影院再一起回家

然而美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话还没说满三句她就不回复
”我觉得你这样的女生很cool“
”可我觉得你很dry也很木“
”你喜欢福柯,是不是也爱SM?“
”不爱,你对我判断有误“
”我是M,我需要你在床上的凌辱“
”那我命令你,立刻离开我的屏幕“

You have nothing left but 失败
但为了心中最后的pride,
你还是要说出最后的表白:
“头像是我,不满意?”
她也表达了最高的respect:
”滚“

***

千篇一律的年轻人

没见过 money,没体验过 free
单一的评价体系,所有人都爬一架梯

优秀得一样,美丽得一样
像流水线里的产品,全都一样

单一的评价体系,所有人都爬一架梯
能赢的人站在塔顶,下面都是殉葬品

我们困在系统里,哪里有红利?

为什么你这么努力,还是不能赢?
因为生活无关输赢,只需要enjoy

"I saw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destroyed by madness,starving hysterical nak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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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人McKenna笔记里的乔布斯和苹果|文摘#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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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自《Fast Company》2016 年 4 月 1 日文章「 Regis McKenna’s 1976 Notebook And The Invention Of Apple Computer, Inc.

作者 | Harry Mccracken

编译 | Dkp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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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过去,这就是一本平平无奇的线圈本,由马萨诸塞州 Holyoke 的 National Blank Book 公司生产,80 页、长宽分别为 10 英寸、8 英寸。

如随意横在封面的「RETURN TO REGIS McKENNA HIMSELF.」(如被拾取,请还给 Regis McKenna)图章印记所示,它属于 Regis McKenna 。

Regis McKenna 硅谷传奇,科技营销界的先驱。在科技产品成为民用消费品前,他就把科技产品当作民用消费品营销。他最为人所知的一段工作经历是在苹果,那是在 20 世纪 70 年代,苹果率先将电脑从发烧友的世界引入主流消费者。Regis McKenna 还曾帮助英特尔和 Genentech 从创业公司中脱颖而出,成为巨头。

1976 年,McKenna 第一次和苹果接触时,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一个 21 岁一个 25 岁。那一年的 4 月 1 日,他们俩就在乔布斯家的车库外成立了苹果公司,后来里程碑性质的 Apple II 电脑还尚未发布。

McKenna 的营销公司 Regis McKenna, Inc. (RMI)当时已经在硅谷小有名气,按理讲,他没有必要帮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在 RMI 和苹果正式签下合同以后,McKenna 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尝试理解这家公司和他们产品的外部人员。之后,他的工作就是帮助世界上的其他人理解这家公司和他们的产品。

对于我们而言,幸运的是,他是一位痴迷于记录的人,并且像个收集癖一样,完好地保存了他职业生涯中的每一本笔记。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自 1976 年 12 月开始,他为 Apple II 电脑起草营销计划所做的笔记。

McKenna 记笔记有几个目的:帮助他捕捉真相、组织思考、确保会议后项目的推进。「我不是一字不差地记录,」他解释,「它们是我的速写本,我会把数据和我的观点混杂在一起。有一些事情是要和客户对接的,还有一些是你要在飞机上处理的。你必须要和客户解释清楚它们才能跟进。」

McKenna 唯独没想到自己是在记录历史。但这本 1976 年的笔记就是苹果营销的死海卷轴——它记录了这家公司早期未见于世的岁月。

始于硅谷

McKenna 是匹兹堡人,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本地的一家面向工程师的科技出版物机构担任制作人。1963 年,在任职期间,他横跨美国跑到了硅谷。那时候的硅谷都是做芯片的创业公司,他就在一家这样创业公司 General Micro-electronics 找了一份兼职性质的营销工作,「就在一间屋子里,我看到硅变成计算机的全过程,」他回忆,「我在工业界的 MBA 是在 GME 读的。」他那时做的广告就将重点放在了引人注目的图片,而不是技术的细枝末节,这一点恰好预言了他未来所做的事情。

在自己创业之前,McKenna 还在国家半导体(National Semiconductor)工作过几年时间。

1970 年,McKenna 成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就是前文提过的 RMI。1971 年,羽翼渐丰的 RMI 签下了英特尔。当时的英特尔才刚刚成立三年,还不是后来的芯片巨头,不过这单生意仍算不错,因为当时的英特尔是存储芯片的主要供应商,而且已经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款微处理器,Intel 4004。

微处理器是一场革命。在此之前,电脑没有处理器,没有集成电路,而是由电子管和数不清的电缆组成的庞大机器。微处理器的诞生使计算机小型化成为可能,小型机和后来的微机又推动了计算机向消费领域普及。计算机的历史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而 McKenna 的身影几乎出现在了每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因为微处理器对电子工业意义重大,所以营销工作要从教育市场开始。McKenna 的广告不仅仅针对工程师,观众之中还有将微处理器视作机会的企业高管。虽然是一件高科技产品,但他们的广告却注重审美、版式和语言——就像一本消费杂志,而非科学期刊。

总的来说,「我们当时一年能做五、六十个广告」McKenna 回忆,「因为英特尔,当时每个新产品都想做广告。」

在这些寻求合作的客户中就有乔布斯,他自称是苹果的营销总监。其实他已经在当时颇为知名的电脑杂志《Interface》 上为 Apple I 刊登过一则小幅黑白广告。以 70 年代的标准看,那条广告除了有个比较显眼的错别字,整体来看还算凑合。

乔布斯对苹果的品牌野心早已超出那则小广告,所以他看到英特尔的广告以后就想知道是谁做的,他们能帮他推广 Apple II 吗?

乔布斯通过英特尔找到了 RMI, 和 McKenna 的助理、负责维系潜在客户的 Frank Burge 取得了联系。

天赐良机

在 1976 年的夏天,Apple-1 刚刚问世,苹果公司还籍籍无名。实际上,当时除了一小部分先锋极客,大部分人连个人电脑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个人电脑产业才刚刚起步,唯一一款产品是 MITS 的 Altair 8800。

所以,苹果的挑战不是说服消费者选择他的产品,而是告诉消费者,个人电脑是什么,它能做什么。这正好是 McKenna 的兴趣所在。

不过,即便 RMI 既有能力也有兴趣,但苹果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客户。Michael Moritz 的《The Little Kingdom》(1984),是第一本关于苹果的传记,当中引用了 Burge 开车去乔布斯车库时的自言自语,「我要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心平气和的对待这个小丑然后拿到一个能赚钱的东西?」

McKenna 公司的另一个员工,Don Kobrin 也去了趟车库,然后在 RMI 的办公室和乔布斯见了一面。他将这次见面记录在了一份备忘录里,日期是 1976 年 6 月 22 日。

在这份备忘录里,Kobrin 对苹果没有什么热情。他觉得 Apple 1 这款产品要么特别成功,要么一败涂地,并不适合作为 RMI 的客户。他还强调乔布斯太年轻了,也没有做企业的经验,同时苹果的产品看起来也没什么市场。

不过他最后笔锋一转,又说和苹果一样卖个人电脑的雅达利的创始人 Bushnell 身价已经超过千万美元。看起来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虽然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最终见到了 Regis McKenna,但这次见面并没有敲定双方是否会继续合作。

不过这次见面有一个有趣的小细节,因为 RMI 这家公司实际上是以 Regis McKenna 的名字命名,所以 Regis McKenna 名片上的职位那一栏写的是「本人」。据 Regis McKenna 说是因为公司比较小,只有几个人,写个总经理看上去有点显摆。

「沃兹尼亚克当时写了一篇文章介绍 Apple II」,McKenna 说,「里面有很多专业术语,他在对工程师说话。」McKenna 觉得,要买电脑,就应该把它解释给外行听。「我把这一点告诉沃兹尼亚克,他很生气。我就说,『那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了,拜拜。』他走了,但是乔布斯回来了。」

在第二次和乔布斯的单独会面中,McKenna 对乔布斯的营销直觉印象深刻,「他不懂技术,但他把个人电脑是什么解释得很清楚。」凭借着一点,苹果成为了 RMI 的客户。

苹果成立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将苹果从一个车库里的小项目变成了一家真正的公司。在 McKenna 和乔布斯刚认识那会儿,McKenna 就把乔布斯介绍给了他原来在国家半导体的老板 Don Valentine,此人后来成了著名的风险投资人。Valentine 见到乔布斯以后,又把他介绍给了 Mike Markkula,这人也是 McKenna 在英特尔的老相识了。Markkula 帮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写好了商业计划书,同时惊讶于 Apple II 展现出的巨大潜力,决定自己投资苹果 9.1 万美元,还替苹果申请了 25 万美元的信贷。如此一来,Markkula 得到了苹果三分之一的股份。1977 年 3 月,苹果电脑公司 (Apple Computer, Inc)正式成立。

苹果的第一个办公室在库比蒂诺的 Stevens Creek 大道,1977 年 1 月投入使用,一直到今天,这里都是苹果总部所在地,这座加州小镇也因苹果而闻名世界。

好,现在说回 McKenna 的笔记。关于苹果营销计划的笔记从 1976 年 12 月 4 日开始,当时苹果刚刚准备推出 Apple II。这份手写笔记形式简洁,开头是用双下划线重点标注的「谁是苹果」。它也十分晦涩,有的字迹潦草到连 40 年后的 McKenna 都认不出来,但这一切都让这本笔记显得更加迷人。

Mckenna 的笔记

McKenna 的笔记反映了苹果和整个 PC 产业的过去,也是他们曾经规划的蓝图。他以及其简洁的语言,留下了许多洞见: 简历如其人:McKenna 在笔记中简短地提到了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过去在电子行业的经验(沃,工程师,惠普,3 年,设计芯片;乔,雅达利,两年)。McKenna 还记下了他们俩卖计算器和小货车给公司筹集资金的故事,为苹果的传奇故事留下了一个生动的细节。 Apple-1 详情: 这部分包括一些 Apple-1 的详细细节,例如这台设备是沃兹尼亚克设计的,价格 666 美元,还有 Byte Shop 的订单,总销量 150 台。 市场概况:「一切始于《流电》(流行电子/PopularElectronics)的一篇文章,」McKenna 写道。这篇 1975 年 1 月号的杂志文章介绍了 Altair 8800 微型计算机,并告诉读者如何以便宜的价格入手必要的组件。「现在,美国有超过 200 个计算机俱乐部」,他继续写道,「俱乐部成员在 5 到 500 人之间。」

Altair 和它的知名模仿者 IMSAI 都备受工程师欢迎但没有为游戏做过优化,McKenna 写道:「现在市场上的都是工具。」他列出了苹果的 8 个竞争对手:Processor Technology、Star、TDL、MITS、Digital Group、Intelligent Systems、PolyMorphic、Ohio Scientific、MiniTerm 以及 M&R Enterprises。结果证明,这些公司和产品都不足以和 Apple II 长期竞争。

Apple II 于 1977 年上市时,还有另外两台机器会加入到「即插即用大众微机」的市场竞争中,它们分别是 Radio Shack 的 TRS-80 和 Commodore 的 PET 2001。不过这两款机器在 1976 年末时尚未发布,所以 McKenna 的笔记尚未提及。

接下来是 IBM。McKenna 提到了他们和惠普,但只说了他们的计算机针对工程师群体,售价 5000 到 10000 美元,这个市场和 Apple II 的目标市场相去甚远。至于那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第一台 IBM PC,还要再等 4 年才会出现。

市场预测:McKenna 将个人电脑市场分成了两个部分——「商用」和「消费」,并在后者那一栏填了许多细分需求,如爱好、娱乐、教育、安全、家务等等。其中一大部分都成为了 Apple II 面世后的主要应用场景。

零售的可能性:McKenna 提到 PC 一般是通过邮件、电脑专卖店销售,然后他又列出了其他 Apple II 可以尝试的渠道。

电子元器件供应商店 消费类电子产品供应商店 直邮 Heathkit(一个电子产品零售品牌) Apple Store 大卖场

等等,「Apple Store」?是的,你没看错。如果 Apple II 取得了空前成功,它就需要一个能扩展 PC 零售市场边界的渠道。在 1976 年、1977 年,即便是 Terrell 的 Byte Shop 连锁店,目标受众也仅限电脑 f 发烧友,而非大众。「我一直在提 Apple Store,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合适的渠道,」McKenna 说,「只有自营店才合适。」这一想法在 25 年后被证明是正确的。

Apple II 的定位:支持色彩图形、音频和动画,还自带一个手柄,可以说这台设备是为游戏而生。同时,这也是一台为专业用户打造的机器,从一开始,它就被设计为一个平台型设备,其他公司可以在它的基础上进行开发。「Apple II 有七个接口,适应性极强,」McKenna 说,「它是一个开放式的系统,许多第三方能够在上面开发自己的应用,替我们将它带入不同的市场。」 McKenna 的计划是让 Apple II 依靠其普适性取得市场成功。实际上,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市场正在发生变化——商务生产正在变成计算机的主要用途,尤其是 1979 年 Dan Bricklin 和 Bob Frankston 开发出第一个电子表格应用 VisiCalc 之后。不过,他们的预测已经非常接近了。

今天的买家需要更先进的设备,更多内存、更多算力等等 游戏和电子产品市场正在以同样的方式,基于计算机的发展而发展 现在还没有一个行业标准,苹果有机会成为标准制定者

这一段的结尾是句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们接下来两年出售的东西不是最终的家用电脑。」(Things we sell in next 2 years will not sell the ultimate home computer)。现在,McKenna 也不能确定当初他想表达什么。不过他说,乔布斯从一开始很确定 Apple II 不是真正的个人电脑,而是达成这个构想的一小步。1984 年的 Macintosh ,26 年以后的 iPad,都是这个构想下的产物。

游戏计划的开端:在笔记结尾,McKenna 列出了一份苹果新品发售的事项清单,当中还提到了一篇《字节》杂志(Byte magazine)的文章,沃兹尼亚克写的,可能就是当初引起他俩矛盾的充斥着专业术语的文章。

4 月旧金山发烧友市集 Apple 2 发布 需要 广告 宣传册 直销邮件 摊位 logo 宣传稿 《字节》杂志文章=10 页产品介绍

目标:McKenna 甚至还为 Apple II 设定了几个激进的销量目标,不过因为同期的 TRS-80 和 PET 2001 售价更低,他们并没有达成目标,当然,从长远来看,这并不重要。

在 6 个月内占据市场主导地位 到 12 月份占据 10~15%的市场 在 78 年 6 月份占据 25%的市场

在最后一页,他草拟了一份广告概念:

利益点 游戏 在电视机边上坐着,玩自己用 BASIC 编写的游戏 多么有趣 做你能做的一切

后面他又重申了一遍自己野心勃勃的目标:在 1977 年卖出价值 500 万美元 1 电脑,占领 10%的市场。「从 4 月份开始,」他写道。然后,在那页的中间,他又写了一个和苹果无关的计划:为英特尔的存储芯片策划广告攻势。

计划实施

在 McKenna 笔记执行的过程中,他会检查待办事项上的所有东西。苹果换了一个新 Logo(由 RMI 艺术总监 Rob Janoff 设计,最终成为苹果最知名的 logo 之一),在西海岸计算机展销会 (West Coast Computer Faire)引起轰动,首次在媒体上投放 Apple II 的广告,如 1977 年 6 月号的《比特》杂志(苹果更早之前还在和计算机八竿子打不着的《花花公子》上投了广告——这也表明了苹果将计算机引入大众市场的野心)。RMI 甚至参与了 Apple II 常规营销领域之外的一些事情,例如产品的包装设计。

Rob Janoff 设计的苹果 Logo

苹果当时的广告看起来比今天刊登在电脑杂志上的广告更华而不实,但信息量也很大。下面这则广告左页是一张照片,穿着蓝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坐在餐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Apple II 上的道琼斯工业指数(好吧,其实他正伸出一只手在电脑上打字,完全没有看屏幕,不过有吸引力的硬件展示往往比实际情况更重要)。右页则写满了计算机的配置、从教育到家庭的使用场景、扩展选项和用 basic 语言编程的乐趣。那时,月刊杂志几乎是苹果公司唯一的宣传渠道,广告就像一个主题演讲,挤满了两页纸。

在 Mckenna 做的那么多广告中,Apple II 的影响力最为持久,直到现在都很容易在互联网上找到。不过,在一款产品的上市过程中,公关的重要性不亚于广告,甚至操作难度更大。后来的苹果会开发布会,会让媒体帮忙宣传。但在 1977 年,不仅苹果是无名之辈,整个主流的商业和消费类媒体都没有注意到硅谷的创业公司。

「那时西海岸没有媒体,」Mckenna 略带遗憾地说,「直到大约 1983 年,《华尔街日报》才报道了一家没在纽交所上市的公司。」

他的秘密武器是乔布斯。「我总带着乔布斯,」他说,「他的人格极富吸引力。他们也不知道乔布斯是不是真这样,但乔布斯确实聪明、能说会道又热情,和 IBM 的总裁完全不一样。」

McKenna 见证了英特尔的跨越式发展,从 1971 年到 1976 年,年收入从 940 万美元到 2.26 亿美元。他觉得在苹果取得一个漂亮的年收入之前,都不算成功。「当我们年入 1 亿美元了,」他说,「才算有点东西了。」苹果在 1980 年实现了这个目标,那时他还是一个私有公司。调整过通胀以后,2015 年的苹果每天能赚两个 1 亿美元。

APPLE II 之后

1981 年,McKenna 把自己的广告公司卖给了他的朋友兼前同事,Chiat/Day 广告公司的 Jay Chiat。Chiat/Day 后来为苹果制作了著名的「1984」广告片,将 Macintosh 带到消费者面前。直到现在,他们仍然在为苹果服务。虽然 McKenna 离开了广告行业,但他仍然深度参与了苹果的经营。在 80 年代,并非苹果员工的 McKenna 也要参加苹果的管理层周会、并且花费数年时间制定了 Mac 的营销计划。在 1985 年,他亲眼见证了乔布斯被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解雇。当时,McKenna 还努力劝说乔布斯留在苹果,当一个「首席技术官」,不过乔布斯和苹果的管理层都否定了这个方案。

在 1995 年之前,RMI 还一直为苹果提供公关服务。即便后来 McKenna 不再参与公关事务,他仍然和乔布斯有联系。在 2010 年 iPhone「天线门」爆发时,乔布斯还向 McKenna 征求过建议。McKenna 后来还写书,向公司和非营利组织提供咨询。他也投资了不少公司,包括刊载本文的《Fast Company》。

McKenna 为苹果及其产品带来了巨大变化。将 McKenna 为 Apple II 设计的形象和今天苹果在媒体中传递的形象放在一起对比,我们能发现许多共同点。(1977 年的 Apple II 宣传册封面上写着「复杂的终点是简单」,放在今天的 MacBook、iPhone 和 Apple Watch 上依然适用。)我不禁想问他:你对苹果现在的营销有什么看法?

我期待他会回答一下对某条广告的看法,但恰好相反,McKenna 选择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Tim Cook 作为乔布斯的继任者,一直以供应链管理大师闻名,但外界认为并不是一个营销专家。McKenna 则认为,那些说 Tim Cook 不懂营销的人才是真的不懂。「供应链就是营销,」他对我说,「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得到你想要的产品,就是营销。我认为 Tim 是个好家伙,大家还不太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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