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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变得越来越相似 | 文摘#18

有时候看这文摘里摘录的文字,再看看自己写的东西,我总会觉得惭愧,确实比不上人家。最近好东西看太多了,对比更加明显,这种感觉也愈发强烈。

我过去总喜欢研究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希望从纯粹的理论中寻求关于世界的答案。但后来我发现,思维的边界其实是语言的边界,而我的语言其实十分匮乏。在我的工作和业余的写作中,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 这些文章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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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北上广,为啥我的生活离《心动的信号》那么远?](https://mp.weixin.qq.com/s/kKbQs-s4VLXE7cHoRjVueQ)

这让我想起一位同事的经验。她刚做完一个跟名校毕业生相关的选题,发现在采访对象的履历中,烘焙是 2018 年最热门的爱好,而当这股浪潮过去后,流行起去尼泊尔玩滑翔伞或在澳洲潜水。“大家在变得越来越相似,像在进行着自身条件的竞赛。”她说。

我们如何摧毁了孩子们的童年

养育孩子的工作曾经被认为是符合公共利益的社会必要劳动,但如今除了那些最富裕的父母之外,这项工作对所有人来说都成了孤军奋战的努力。子女的幸福完全要依靠父母。许多家庭为了孩子的人身安全和成人监督,不得不忽略他们的情感健康和社会发展。

由于不能再依靠公共设施来照顾孩子,也不能再让孩子独处,需要工作的父母被迫把孩子长时间关起来。孩子在学校的时间更长,管理也更严格。幼儿园过去以玩耍为主,现在成了一年级的学业培训场所。尽管许多研究发现家庭作业对孩子是有害的,但学校还是给他们布置家庭作业。STEM、标准化考试和防枪手袭击演习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课间休息、悠闲的午餐、艺术和音乐。

关于儿童自杀时间的数据支持了学校压力在精神压力中的作用。“学校开学期间的儿童自杀率是放假期间自杀率的两倍,”格雷说。“自杀未遂、有自杀企图和自杀意念方面的数据也是如此,而成年人在夏季自杀率更高。”但孩子们的心理和情感健康问题不仅仅是由课堂上发生的事情造成的。它们也反映了我们社区正在发生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精神卫生服务、医疗保健、经济适用房和高等教育等各种资源的匮乏,意味着许多父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长时间、更努力地工作。与此同时,对父母的要求越来越高,童年的自由时间和自主活动已经成为禁忌。

想当第一名的第二名不是好的第二名

押井守写:“那些在公司里孜孜矻矻工作的人,抱着胜利归来的心态回顾家庭,经常出现老婆不搭理自己,和邻居也无话可说的情况。在卸下上班族的身份之后,自己就变得不再拥有与社会的连接点了,退休让他们非归属于家庭,也不归属于社会,技能方面全数归零。”

原理大概类似上大学之后,“考名校”这个他人赋予的天经地义的目标忽然消失了,而自己也尚未习得建立人生目标的技能,忽然一大把时间、一大把人生握在自己手里,迷茫得一塌糊涂

押井守认为不要为领导卖命,因为“一生追随老板的步伐就是迈向用过被丢弃的第一步”。

关于「中国女性什么时候才会有穿衣自由」

关于穿衣,除了一些宗教和保守群体以外,其他时候,女性的穿着规训,并不是以强制的规则出现的。的确,在一个世俗社会,不会有人强迫你套上黑头纱,也不必上衣过臀,露手臂露大腿更是没有问题。 然而,「作为一个女性不能这样那样」的规训,是内化的。它更多的时候不是来自哪个权威的直接教导,而是一个女性,对着镜子告诫自己,我「不能穿超短裙」「不能露胸」,免得被人说下流。

甚至说,这种身体的规训,并不仅仅局限于道德,还有类似于「我太胖了不能穿紧身的东西」「我不能穿显黑的颜色」。我还记得一个刚来美国的朋友对我说,「你看那些女孩大腿这么粗居然敢穿短裤?」一个有名的时尚品牌总监说,在中国,女性热衷于购买把手臂遮起来的衣服,吊带衫从来都不好卖。她们有「自由」,但她们处于审美和规训的枷锁中。

这种「不敢」的问题,是来自社会的规训,被自己在潜移默化中消化吸收了,又在一次次的与别人的交往、大众媒体的曝光乃至社交网络的点赞中,被强化成为一套内在而顽固的价值。

《乌托邦年代》 P197

乌托邦带着一种存在的渴望。它不停地在我们耳边低语,说自己是有可能的,说自己不只是在重温古老黄金时代的梦想,说我们真的能够改变,尽管从古至今的一切证据都指向相反的方向。我们在各个年代的无数幅画里看到过辽阔丰美的草原、清澈的泉水、安详的动物,还有面带微笑且举止谦和的人类,在这些媚俗的画作中,一切仿佛都摆脱了暴力。我们明白这是反复出现的诱饵,然而这支小调依然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日本女性选择不结婚?

花冈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看上去闷闷不乐。后来大学毕业后在幼儿园教书期间,她亲身目睹了有多少母亲似乎“太过努力要照顾自己孩子,却没有照顾好她们自己。”“如果我当了母亲,”花冈说,“我担心我会被期望按照母亲的角色行事,而不是做我自己。”

技术上的跃进与意识形态的保守互为映照

在某个讳莫如深的日子过去两天之后,5G 商用牌照正式发放,在贸易战与技术争端的背景下,展现出一种复杂的结构化症状。技术上的跃进与意识形态的保守互为映照,仿佛通往地狱的幽冥之路上明暗的交错。老子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网中人不知,犹自结网。

《人类群星闪耀时》P1

一个真正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时刻——一个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刻出现以前,必然会有漫长的岁月无谓地流逝而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那些平时慢慢悠悠顺序发生和并列发生的事,都压缩在这样一个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一时刻对世世代代作出不可改变的决定,它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整个人类的命运。

在命运降临的伟大瞬间,市民的一切美德——小心顺从、勤勉、谨慎,都无济于事,它始终只要求天才人物,并且将他造就成不朽的形象。命运鄙视地把畏首畏尾的人拒之门外。命运——这世上的另一位神,只愿意用热烈的双臂把勇敢者高高举起,送上英雄们的天堂。

🐟 鲜生辞典

「鲜生辞典」是嘀咕文摘的子栏目,偶尔更新。专门收录那些新鲜又生猛,没准儿能戳到你心坎儿里的词汇。收录范围包括既定词汇的新诠释,也有当代人民群众的伟大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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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让我们相遇:视频网站会员在观看会员独家视频时必须要发的弹幕,不发视频播放不了。(大误)

社会学洛阳铲:活跃于二十一世纪早期的短视频 App 快手。因这个时代的快手聚集了许多质朴的原生态用户,他们用镜头记录下了不加修饰的生活。对于生活在五环内的人群而言,快手用户的真实生活简直是生活奇观。但对于社会学者而言,这毫无疑问是天然的研究材料库,只要点开快手,被无数傲慢与偏见埋藏起来的真实风貌便会破土而出——是为社会学洛阳铲。词出社会学博士研究生王景瑞。

热点:“吃屎要吃热乎的”的委婉用法。

后真相:所谓“后真相”,就是真相和逻辑在信息传播的过程中被忽视,而情感煽动主导舆论的情形。从投票选举到众筹诈骗,再到病毒营销,无论是在政治、传媒,还是商业领域,后真相的案例俯拾即是。


题图:The Creative Exch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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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Harry Met Sally...》里的假高潮 | 文摘#17

1989 年上映的《When Harry Met Sally…》可能是女性第一次公开讨论「假高潮」。

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 Richard Cohen 和《When Harry Met Sally…》的编剧 Nora Ephron 是好友。Ephron 去世后,Cohen 为她写了一本书,She Made Me Laugh: My Friend Nora Ephron

在书里,Cohen 说,《When Harry Met Sally…》让女性第一次意识到,其实所有女人都会「假装高潮」。当然,这也是男人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回事。

在拉斯维加斯的电影发行商大会上,电影放映到这一幕时,在座的男性没有任何反映,他们不懂。但女人们懂了,她们笑了,一个接一个,直到男人们也加入到她们的行列。

Ephron 一直是一位关注两性关系的编剧,所以许多人都以为这一幕是她安排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导演 Robert Reiner 最初是想在这一幕揭示出某个男性对女性的误解,这个时候 Dani Minnick(本片制片人女朋友的姐妹)建议 Reiner 讨论一下女性「假高潮」的现象。Reiner 和 Ephron 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安排了一场 Sally 在餐厅里假装高潮的戏。

开头视频的结尾处,老太太的台词「I’ll have what she’s having」是 Billy Crystal(Harry 扮演者)的神来之笔。这句话后来入选了美国电影学会的经典百句台词,说出这句台词的老太太是导演 Reiner 的妈妈。

现在有许多年轻人,女孩男孩都有,会去当年电影取景的餐厅,位于曼哈顿下东区的 Katz’s Delicatessen,坐在同一个座位上,「复刻」这一影史名场面。

只不过,作为一部爱情喜剧,电影本身没有进一步讨论「假高潮」背后的问题。


参考:‘I’ll have what she’s having’: How that scene from ‘When Harry Met Sally…’ changed the way we talk about sex

题图:《When Harry Met Sall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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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用生物学理论解释「工人阶级的叛徒」?|文摘#16

《自私的基因》我断断续续看了好长时间,大概有两三个月吧。因为有很多概念我都不懂,所以看得慢。

这本书有两个观点,我觉得让人豁然开朗。一个是关于基因的定义,一个是进化上的稳定策略(Evolutionarily Stable Strategy,也就是 ESS)。

在这本书中,道金斯并没有把「基因」限定于生物意义上的基因,虽然他也把生物意义上的基因讲的很清楚了。但在举例论证观点的时候,他将「基因」描述成所有可以复制(传播)的东西——遗传特征、人的行为模式、善恶观念,乃至宗教。

关于文化「基因」,也就是meme的部分,是 30 周年纪念版中,道金斯新加入的,要购买此书的朋友需注意这一点。不过,在经历过《人类简史》的「洗脑」后,这样的观点好像不再新颖。

这本书里着重讲的「基因」,其实是一种动物的行为模式,例如雄性通过决斗获得配偶,又或者布谷鸟将自己的蛋放进别人的巢,让其他鸟帮自己抚养小孩这种行为。这种行为模式在群体之中扩散开来,会形成一种稳定的行为策略,最终成为这个族群的通行做法。

我认为这个 ESS 有点像现在我们流行讨论的「算法」,因为这种行为模式其实是一种很机械的,处理问题的方法。简单讲,就是一个动物在某个情境中,一定会做出某种选择,这是它的「基因」决定的。

虽然在书中道金斯是刻意将这种稳定策略的行为模式简化了,但我认为,只要能形成一种既定的模式,它的随机性会大大降低。例如软弱的人碰到劫匪会逃跑,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肯定不是 100%,但可能性一定大于 50%,否则他就不是「软弱的人」了。

道金斯在引入 ESS 时,讲了一个鸽子和老鹰的例子。

假设一个群体里有鸽子和鹰两个物种(也可以说这是两种生存策略)。鸽子与人为善,鹰勇猛好斗。鸽子碰到鹰会主动认输,双方都不会受伤。鹰碰到鹰会决斗直到一方获胜,一方受伤为止。鸽子碰到鸽子双方会拖延时间,直到有人认输,但都不会受伤。

那么这个群体里谁会获胜呢?如果都是鸽子,没有人受伤,大家互有胜负,相安无事。如果突然出现了一只鹰,说有鸽子都不是它的对手,它的基因会马上扩散。扩散的结果是会出现越来越越多的鹰。

如果最后这个群体里只有鹰,那么所有的战斗都将是以死相搏。但如果又突然出现了一只鸽子,它不会受伤,所以它的基因又得以散播出去。

在这个例子的最后,道金斯通过数学方法计算出了这个群体里鹰和鸽子的比例会在 7:5 左右波动。这就是进化上的稳定策略,按照这个观点,一个集体里所有行为上对立的个体的比例其实都会在一个稳定的区间浮动。你也可以把这里的鸽子和鹰换成人类社会里的「好人」和「坏人」,或者「996」时代里的「混子」和「工贼」,虽然这种做法有过分简化的嫌疑,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一些问题。

这部书也对动物间的两性关系和繁殖交配做了许多探讨,我摘抄了几段。我不建议大家把这些例子对号入座,但我认为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一些问题。括号中是段落对应的页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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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雌性动物因雄性动物不拥有一块领地而拒绝同其交配。有时,雌性动物由于其配偶被击败,领地被占领,而很快就委身于胜利者,这些情况的确时常会发生。甚至在明显是忠诚的单配留物种中,雌性动物许配的可能是雄性动物的领地,而不是雄性动物本身。

如果种群的成员过多,有些个体得不到领地,它们就不能进行繁殖。因此,按照瓦恩 - 爱德华兹的观点,赢得一块领地就像是赢得了一张繁殖的证书或许可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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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167)

由于她(女性)一开始就以其大而营养丰富的卵子付出了比雄性多的投资额,因此做母亲的从怀孕的时刻起,就对每个幼儿承担了比做父亲的更大的“义务”。如果幼儿一旦死亡,她比做父亲的要蒙受更大的损失。更确切地讲,为了把另一个新的幼儿抚养到同死去的幼儿同样大小,她今后必须比做父亲的进行更多的投资。

如果她耍花招,让做父亲的照料幼儿,自己却同另一个雄性个体私奔,父亲也可以将抛弃幼儿作为报复手段,而其所蒙受的损失,相对来说要小。因此,至少在幼儿发育的早期,如果有这种抛弃行为发生的话,一般是父亲抛弃母亲和孩子,而不是相反。

同样,我们可以推断出雌性个体对子女的投资多于雄性个体,这不仅在一开始,而且在子女整个发育期间都是如此。所以,例如在哺乳类动物中,在自己体内孕育胎儿的是雌性个体,幼儿降生之后,制造乳汁喂养幼儿的是雌性个体,抚养并保护幼儿的主要责任也落在雌性个体肩上。雌性个体受剥削,而这种剥削行为在进化上的主要基础是,卵子比精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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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在雄性个体的种群中,成为忠诚的丈夫的倾向必然存在程度上的差异。雌性个体如能预先辨别这种特征,她们可以选择具有这种品质的雄性个体,从而使自己受益。雌性个体要做到这点,方式之一是,长时间地搭架子,忸怩作态。凡是没有耐心,等不及雌性个体最终答应与之交配的雄性个体大概不能成为忠诚的丈夫。**雌性个体以坚持订婚期要长的方式,剔除了不诚心的求婚者,最后只同预先证明具有忠诚和持久的品质的雄性个体交配。**雌性忸怩作态是动物中一种常见的现象,求爱或订婚时间拉得长也很普遍。


延伸阅读:《自私的基因》与博弈论 / 关于生命意义的酒后鼓噪

题图:《寄生虫》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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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因你而火热 | 文摘#15

本期文摘来自 5~7 月份本人的所见所读。最近挺忙~~(懒)~~的,这一期在我的 OneNote 里攒了好久。未来工作稳定以后或许能保持两周一更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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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男同,我不想成为你们的“gay 蜜” | 别的女孩来信](https://mp.weixin.qq.com/s/F-tyDvmA4QuvE0XZ78HZuQ)**

我时常觉得,对于很多以为认得我就有了“Gay 蜜”的姑娘来讲,我和一支从香港代购回来的口红一样,都只是实用的、成本不高的“当代生活符号”。所以,她们对待这个关系的方式有时会令我感到尴尬和不安全。究其原因,是她们对“Gay 蜜”有太多被流行文化塑造起来的期待,所以过于看重我是个 Gay 这件事而忽略了我的其他身份,有时候也不太顾及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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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ather Of Mobile Computing Is Not Impressed**](https://www.fastcompany.com/40435064/what-alan-kay-thinks-about-the-iphone-and-technology-now)

本文是 Fast Company 对艾伦·凯(Alan Kay)的采访。艾伦·凯讲了很多东西,但大体上依然没有脱离马歇尔·麦克卢汉和尼尔·波兹曼的媒介生态学理论。

媒介生态学理论认为媒介传播了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媒介是如何传播的,也就是媒介的运作机制和原理及其对社会的影响。文中,艾伦·凯举了一个例子,说电话的发明让人类回到了口头社会,口语变得比书面语更重要了。因为,在电话发明之前,人类使用的通讯工具——信件和电报——都依靠书面语,这就意味着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有很多场合需要写作。

本文亦有中文版,由知乎用户ConanXin翻译:移动计算之父(艾伦·凯)没有被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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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总动员 4》的精巧与遗憾**](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0256342/)

我不是太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这些关于性别政治、身份政治、肤色政治的浪潮,已经阻碍了美国电影工作者的正常创作过程。显而易见,不是所有人都受其影响,但从年初到现在,我们几乎在任何一部好莱坞 A 级制作中都看到了指向性极强,又与作品文本极其突兀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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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劳一代**](https://mp.weixin.qq.com/s/offUzY6HRuVUt20hGNWbEw)

每个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害怕,担忧未来。但这届学生太不同了。我那一届文理科学生毕业后都散落在各地的各种临时工作中:我在一个骑马农场;一个朋友做暑期保姆;另一个去了新西兰农场;还有一些成了漂流向导,然后转行为滑雪教练。我们并不认为第一份工作很重要,而是觉得这仅仅是一份过渡性工作,我们最终总会找到一份一辈子的职业,虽然路程也许蜿蜒曲折。

但是现在的学生坚信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不仅会决定他们的职业轨迹,还会决定他们余生的内在价值。我有一个学生申请了几十份实习工作和研究金项目都没成功,我对她说,她应该搬到一个有趣的地方,找到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弄清楚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对什么不喜欢。她听到这话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这可怎么跟父母交代呢?我得找一份我自己有激情又很酷的工作啊。”

她对工作的期望概括了千禧一代所受到的的培养,即把找到一份既让父母满意(稳定,薪酬好,体面),也能受到同辈们羡慕(“酷”的公司)的工作内化为一种需求,并且还得实现他们所有童年优化教育指向的终极目标:做一份你自己有激情的工作。至于那份工作是职业体育运动员,Patagonia(户外服装品牌)社交媒体经理,创业公司的程序员,还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都不如给上述所有选项打勾重要。

至少在理论上是如此。当千禧一代真的开始寻找那份梦想职业,并开始“活‘成人’样”,却感觉事与愿违时,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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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家荒木经惟的妻子写的回忆录,重口味且一样离经叛道**](http://www.qdaily.com/articles/43193.html)

这是一篇好奇心日报在 2017 年刊登的书摘,书是《我的爱情生活》,荒木阳子的回忆录。荒木经惟名气大也活得久,所以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地透过荒木经惟的镜头看阳子,而没有真正直视过她。这本回忆录把故事中阳子的人格「补完」了,也让他们的传奇爱情有了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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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文艺剩女」决定相亲之后**](https://mp.weixin.qq.com/s/NKt7fiYeuHnTtjXIyxfQBA)

公园相亲角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在那里,处于适婚年龄的年轻人被简化成数字,年龄、身高、体重、房子、车子、收入,等等,由父母来进行数字和人的匹配,足可媲美当今的 AI 人工智能、大数据。但这种匹配方式,效率似乎很值得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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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文化加剧了这个时代的不平等**](https://cn.nytimes.com/culture/20130529/c29inequality/zh-hant/)

把公众的注意力潜移默化地从停滞的经济与长期不满情绪转移开来,在这方面新贵族们扮演了有用的角色。但他们的出现提醒人们看到几十年来日益扩大的收入差距,不公正的机会分配与报酬制度,乃至被侵蚀的公共机构。我们已经回到盖茨比的时代,或者比那个时代更堕落。我们时代的名人纪念碑变得如此巨大,令普通人的抱负相形见绌;普通人被告知他们只能让「神」来实现他们的梦想——在演唱会上挥舞他们心爱歌手的 logo、把他们的生活(以及数据资料)在 Facebook 上和盘托出;把苹果产品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来接受。我们知道,明星们并不希望我们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一样。因为他们的成功就是建立在把其他人抛在身后的基础之上。

题图:煜翔 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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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五篇文章和「一套」动画片:

《如果你讨厌 996,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如果你和我一样刚刚找到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这篇调查报告可能会让你紧张的小心脏稍微舒坦一点,因为你会发现有很多人和你心态一样。

上班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上班做无意义的事情,那不是上班,是浪费生命。

《为佩奇关闭 Google Reader 的魄力叫好!》

一篇张一鸣写的旧文,张一鸣在文中为 Google 关闭 reader 叫好,并举出了他认为 Google reader 里产品体验不合理的地方:

一、用户要信息组织能力强,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在哪。

二、用户要自制力强,有规律的整理并能控制好 RSS 源的数量。

从这篇文章里就能看到头条当年的产品思路,头条改进的就是这两点:用算法学习用户的阅读习惯,让机器知道这个用户想要的信息在哪,用信息流呈现这种信息,弱化账号属性,用户关注了多少账号也就可没有那么重要了。

关于内容分发,Google Reader 当初还有一个创新之处是用户可以将自己看过的文章分享给关注自己的人,有点类似于今天微信的「在看」,都是通过社交关系分发内容。社交关系的分发倚靠的是人的判断,和纸媒时代的编辑功能类似。

或许,对于内容分发来说,社交关系(真人判断)是更好的算法。

《壮 阳 是 时 代 刚 需》

猎奇小品文。作者最厉害的地方是找到了一个国产 Cult 片当引子,《Green Hat》这片子的豆瓣页面的都被删掉了,只能在维基百科上找到一个英文介绍页面

《大学宿舍里的剑神》

「十里坡剑神」是《仙剑奇侠传 1》里的一个梗,是指玩家在「新手村」十里坡刷怪刷到 71 级。这显然是个没有意义的重复劳动,和西西弗斯把石头推上山一样。唯一的区别是玩家可以在漫长的时间轴里缓慢的朝终点移动,而西西弗斯只能在无尽的时间里周而复始。 我敬佩哪些把时间投入到漫长又无聊的事情中的人,因为人性会本能的反抗无聊和无意义,做这类事情需要人对抗这种本能,所以我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丝丝反抗精神,这种反抗不仅是对人性本能的,还有对主流文化和思想的反抗(就像文中作者的室友显然无法理解作者为什么如此执着)。 从理性上讲,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种族繁衍,在个体层面,人追寻的「意义」其实是自己赋予自己的(没有谁会真的把种族存亡这种事情当作自己一辈子奋斗的目标吧?)。既然意义是自己赋予自己的,就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做任何事,哪怕它「没有意义」。

《王小帅 只是曾经拥有》

王小帅的故事不仅仅是「昔日屠龙少年变成恶龙」的俗套叙事。当他投资一部电影的时候他的角色是商人,我们没有理由让一个商人去当艺术家。王小帅在市场上的失败和胡波的死代表着中国电影的一个困境,这个困境表面是冯小刚说的「这届观众不行」,深层次的问题其实是市场不够成熟,这一切只能由时间解决。

在本周文摘的最后推荐「一套」动画片:《爱、死亡、机器人》

因为新工作对我的阅片量有一定要求,像这种「热点」也要关注,于是我就在周末忙里偷闲(搬家太累了)看完了。

这「一套」动画片加起来大概是一部电影的长度,风格比较猎奇,属于成人动画。Netflix 也凭借这「套」动画短篇成功的打响了自己在中国大陆的知名度,虽然他们的服务暂时无法进入中国大陆的市场。

其实 Netflix 有相当多的自制剧都堪称精良值得一看,《纸牌屋》就是 Netflix 最早也是知名度最高的一部自制剧。鉴于大陆自有国情在此,看盗版也不是罪过,爱看剧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 Netflix 的自制剧。


题图:出租屋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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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钢琴师》:对现代性的反抗

关于《海上钢琴师》最后,男主角 1900 为什么不肯下船的解读有很多,有人说 1900 是个不容于世天才,他不想面对世俗,还有人说他是彻悟了,已看破红尘。戴锦华老师的角度则更全面一些,从电影文本中 1900 对「有限」和「无限」的思考延伸到了作为电影背景的二十世纪和又谈到了当下,还探讨了电影的叙事方法。这些评价都是关于电影的故事本身,但我想延伸来讲一下电影文本里流露出来的关乎现代性的反思。

要讨论现代性的问题,就要从前现代和现代的区别说起。

前现代社会就是工业化以前的社会,也就是农业社会。在农业社会里,由于交通工具和通讯工具并不发达,人一生的活动范围有限,能够认识的人也有限。很多人一生就只能在自己出生的村庄或是城镇中度过,整个村子里几十户人家都互相认识,互相联姻,整个村镇就是一个大集体,生活是相对固定且平静的。所谓「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就是指的前现代社会,木心在《从前慢》里说,「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就是对这种平静安宁生活的描绘。

工业革命以后,交通技术和通讯技术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静,社会流动性加速,你出生在 A 城市,在 B 城市读大学,毕业后去 C 城市工作。作为个体的人一生都处在「流离失所」的状态。「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人生到处都是未知,不确定要去哪里发展,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谁。现代社会就是波德莱尔笔下的都市街头,「我不知你何往,你不知我何去」。现代技术赋予了人前所未有的「自由」,却拿走了人「选择不自由的自由」——这就是 1900 眼里船外的世界:「看不到尽头」、「有无穷无尽的选择」。

但是,所有人都注定被这浪潮裹挟无法脱身,而 1900 只是一个被讲述出来的人物。如戴锦华所说,这个里关于 1900 的故事都是以麦克斯的视角展开的,电影里除了麦克斯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事故是真是假。所以 1900 对于乐器店里的老爹来说,对于船只管理局的公务员来说,他都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一个活在麦克斯所讲述的精彩故事里的人。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他们都不相信 1900 存在过。

《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也不存在,《彼得潘》里的永无乡(Neverland)也不存在,圣诞老人也不存在,但这些对抗现实世界的叙事却构筑了我们的精神家园。

现代人是长在一片「流沙」里的「树苗」,「树苗」需要一个「根」来稳定自己的精神世界,这个「根」对于经历过现代化进程的人来说是他们回不去的「故乡」。但对于一出生就面临现代世界的新生代说,他们却是「蒲公英」,一出生就被风吹散在空中,那个能让他们稍微感到安慰的东西或许是自己的房间,或许是被窝、或许是某个人。但更有可能,他/她什么也没有。

我很喜欢豆瓣用户@杜扬 Seatory 的评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艘船 一个近乎偏执的小归宿 只是因为它让我们感到实实在在的安全,不致无枝可依」。这就是精神家园的意义,也是每个人对回不去的旧时代的哀悼。


题图:《海上钢琴师》剧照,来自豆瓣电影。

延伸阅读:

艳遇未遂

现代性的张力——现代主义的一种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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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更新文摘这个栏目了,今天出来诈尸一下。

小狗钱钱

最近想研究一下理财,作为培养金钱观念的入门书,《小狗钱钱》带来的体验的是超预期的。虽然本身是一本给小孩子看的财富启蒙读物,但 23 岁的我看完依旧觉得受益匪浅。

书里对金钱观的总结都挺有道理,但我觉得这三条比其他几条更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条最有道理:

你最好想清楚,你喜欢做什么,然后再考虑你怎么用它来挣钱。

欠债的人应当毁掉所有的信用卡;应当尽可能少的偿还贷款;应当将不用于生活的那部分中的一半存起来,另一半用于还债。最好不要申请消费贷款;每次借债前问自己:“这真的有必要吗?”

每当冬天过后,春天就会来临。跟大自然的变化一样,交易所里也总有四季更替。

发条橙

这书我买了好久了,最近失业了才有时间看。讲的内容挺有年代感的,主题是对于集权的恐惧和人性的湮灭,这是上个世纪冷战背景下西方世界的常见忧虑,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本书其实按照图书分类来说并不算一般的文学作品,而是一部科幻作品,这本书出版于 20 世纪 60 年代,写得则是 70 年代的事情,对于作者而言,这算是一部近未来科幻作品。有着冷战时期特色的科幻质感和赛博美学——阴冷黑暗的街道、赤裸暴力的涂鸦、横行霸道的警察、腐败的政府、人体改造技术、还有内心的不安全感。

我没有看过库布里克执导的《发条橙》电影,但是在阅读过程中,我脑袋里他构想的画面更接近雷德利·斯科特的《银翼杀手

文章

11 博客

2005 年第 42 期《三联生活周刊》刊登的博客专题,讲了 11 个在当年有代表性的博客,这期《三联》所记录的博客先锋们,现在依旧有不少仍然活跃在大众的视野里:

飞猪/flypig(林嘉澍)2005 年就靠播客节目《反播》成了「网红」,现在依靠自己的产品、Vlog 和女朋友再一次成为了网红。他中间十年的经历很多人的不知道,有时间我再了写一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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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替(赵静)作为老媒体人现在然活跃,不过是在墙外的世界。他的微博是隔三岔五更新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如果你上推特,就会发现他是个话痨加转发狂魔——这就是一个中国时政记者的觉悟。安替接受三联采访时说的两点我觉得很受用: 第一,博客不能让草根成为经营。这里的博客可以替换成任何互联网上的工具,论坛也好、社交媒体也好,都不是让草根一战成名的工具,换句话说,能成名的都不是草根。 第二,传播力和价值无关。你在论坛骂人能成名、你写名人花边也能出名。但是这种「名」没用,有用的是「获得话语地位,拥有认同你的人,不是靠脱衣服赢来的点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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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的乐趣(方军、许知远、叶滢等)相当于《经济观察报》的「线上增刊」,诞生于《经济观察报》的编辑室,后来才慢慢扩大收编了一些外部人员,算是比较早的集体博客,这批人里头依然活跃在大众视野里的就只有「著名公知」许知远了。现在的许知远也不怎么在社交媒体上发声,只在自己主持的「十三邀」里对这个世界发问。

(By the way,飞猪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经济观察报》,他嘴里的「著名老编辑」就是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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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是个不大惹人喜欢的书评人,现在还在豆瓣上发牢骚。据说早年在上海某个 4A 公司呆过。真是难以想象,沪上的广告公司会出这么一个刻板严肃学究气浓郁的人物,不过这样正好说明了在那个广告业的黄金时代,广告公司的兼容并包。现在的维舟可能已经不上班了,不过在豆瓣上发牢骚和写公众号大概率是挣不了钱的,尤其是这么个有性格的人,现在他会干嘛呢?刚刚去豆瓣看了一下,他出版了两本书,看来是转行当作家了。

上都(Xanadu)、网络文化及其他

这篇文章讲了早期互联网和计算机的历史。其实从早期的历史看,创造个人计算机的那一批人对计算机的定义和如今大众对计算机的认知有很大区别。这一点我在[2019-1-21-access-to-tools|Access To Tools 的精神]里也谈到过。早期的定义是关于「增强人类智慧」(intelligence amplification),它们希望计算机能成为「人脑的自行车」,辅助我们的思考与研究。

计算先锋们对计算机的幻想不仅仅只在于「增强智慧」,它们希望借助去中心化的互联网,能完成一次个人化的革命。有了计算机和互联网,人类可以自由地在政府的控制之外,在一个「地下空间」随意地收发信息,这种对于个人的赋权充满了政治革命的色彩。

当然,今天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大众则把计算机当作一种交互式的娱乐工具——一台可以随身携带的「电视机」。信息和科技从学术领域进入商业领域,产业化后,政府的控制也不可避免地来到,如今在回忆,过往的历史只是一个「数字乌托邦」。

电影

大佛普拉斯

看《大佛普拉斯》的时候我不由得回忆起了另一部电影——《大象席地而坐》。这两部电影有点类似,都看着让人高兴不起来。即便大佛普拉斯里充斥着导演本人的黑色幽默,试图用这种间离的方式阻止观众移情,但我想所有观众都会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电影本身的故事非常简单,菜圃是一个家有老母的小保安,肚财是一个拾荒者,两个人底层村民关系要好,每天夜里肚财都会去菜圃的保安室,两个人一起吃宵夜,看老板的行车记录仪听老板和女人偷情的声音,结果有一天在行车记录仪里发现了老板杀了人,并且把尸体扔进了工厂正在铸造的佛像里。电影结尾的处理很有意思,在佛法大会上,信众和和尚正在念经,这佛像里却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描写底层人民生活困苦,上层人士声色犬马的现实主义电影,在手法上还有那么一点荒诞。但导演既没有对关注民生疾苦的呼吁,也无意于描写钱权勾结的深层原因,导演只是把事实展示了出来。荒诞现实主义的作品之所以会有荒诞感,不是因为它戏剧化了真实,反而是将真实毫不加工的呈现在你面前,让你意识到现实的荒诞。我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眼中的现实世界,所以当我们透过镜头,从另一个角度窥探它时,这种错位感带来的不习惯,正是荒诞感产生的原因,尤其是当我们凝视一个另一个没有话语权的群体时。

就像史里芬镜头下的河北:财富塔、金鳖馆、福禄寿饭店和保定易县后山娘娘庙。贫瘠的经济只能孕育出扭曲的文化,当你看见这些奇形怪状的建筑和荒腔走板的宗教信仰,屏幕前的你觉得荒诞,但这却是这片土地上最隐秘的真实。你不知道它,只是因为没人在意身处其间的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电影看完难受是不符合大众娱乐的精神,但是电影和其他文艺作品一样,从来不只是娱乐的工具,它们是表达的工具。去年贾樟柯的《江湖儿女》上映时,《环球日报》的总编胡锡进也在微博上表示看完「堵得慌」,说这部电影是「负能量」。我没看过《江湖儿女》,但我对所有「堵得慌」的电影表示欢迎,人只有在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发觉一些问题。身处于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塑造自己理想世界的唯一途径。

优秀的文艺作品从来不是拿来粉饰太平的,真正的太平,不需要粉饰。

延伸阅读:《胡锡进的同流


题图:《银翼杀手》剧照,来源于豆瓣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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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ess To Tools 的精神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个伟大的时代。

反越战游行、爱之夏、女权运动、性解放和马丁路德金的演讲都在这一时间段爆发;后世的历史学家把这十年间,在青年中间展开的运动笼统地称为反文化运动(counter-culture movement)。所谓反文化,意思是反主流文化。这一点,从当时流行于青年间的文化消费品中可窥见一斑:他们读的是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和肯·克西的《飞跃疯人院》,听的是感恩而死、平克·弗洛伊德,鲍勃·迪伦和披头士。

在野外聚会的嬉皮士

我们再把镜头移到另一边,在美国军工联合体的实验室里,集成电路技术的发展让计算设备小型化成为可能。计算机行业的先驱施乐成立了帕罗奥多研究中心 (Xerox PARC),开始构想计算设备的未来。哦,对了,还有 1968 年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在旧金山秋季计算机大会上做的计算机演示,向观众展示了鼠标,窗口,超链接,视频会议,还有所见即所得的编辑流程。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在五十年前就出现了,后世将这次的演示称作「演示之母」(The Mother of All Demos)。在台下,受聘前来记录这次活动的摄影师叫斯图尔特·布兰。几个月前,他刚刚创办一本名为《全球概览》的杂志。

《全球概览》第一期的封面:一个完整的地球

《全球概览》的诞生和嬉皮士有关。在反文化运动的大背景下,嬉皮士们掀起了一场「反土归田」运动,二战后,进入大学的中产阶级白人青年受不了压抑的社会环境,他们受到一些诗人和艺术家的启发,决定去乡村成立公社开辟「新边疆」、或是去异地他乡流浪。脱离城市迈向荒野的他们需要获取各种工具和知识帮助他们在乡村的生活,布兰在跟随嬉皮士们四处流浪时发现了这个需求,同时也是出于对这一群体的热爱,他决定创办一本帮助人们「access to tools」的杂志,于是《全球概览》诞生了。

其实《全球概览》就是一本商品目录式的杂志

杂志里的内容无所不包,从种植工具到木匠工具、从打猎穿的靴子到女性自慰的工具,从诺伯特·维纳(Norbert Wiener)的《控制论》到老子的《道德经》。所有这一切工具与知识只为回归人的生活与创造,帮助你不依靠任何现有的体制与机构,也能实现良好的生活。就像这本杂志第一期的宣言所说

We are as gods and might as well get used to it. So far,remotely done power and glory—as via government, big business, formal education, church—has succeeded to the point where gross defects obscure actual gains. In response to this dilemma and to these gains a realm of intimate, personal power is developing—power of the individual to conduct his own education, find his own inspiration, shape his own environment, and share his adventure with whoever is interested. Tools that aid this process are sought and promoted by the WHOLE EARTH CATALOG

(译文:我们就是上帝,最好也习惯当个上帝。到目前为止,遥不可及的权力和荣耀——政府、大企业、正规教育、教会——已经到了缺陷大于优点的地步。为了应对这种困境,一个私密的、关于个体力量的领域正在发展——这个力量能让个体进行自我教育、能让个体寻找创意、能塑造个体周遭的环境并与任何感兴趣的人分享自己的冒险经历。《全球概览》在寻找和推荐有助于这一过程的工具)

《全球概览》在当时不仅仅是一本杂志。他成为了「互联网之前的互联网」,它不仅仅链接人与工具,他还链接人与人,团体与团体。

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Douglas Carl Engelbart)在斯坦福大学的增智研究中心(Augmentation Research Center)工作,一生致力于创造能增强人类的智能和协作能力的工具。通过《全球概览》,恩格尔巴特和研究中心从成员结识了公社运动中的嬉皮士,双方一同举办聚会,恩格尔巴特后来回忆道,他「对反主流文化中『社群』的观念、这一观念如何有利于能力创造和合理行为、一个集体怎样共同工作,有着同样的理解。」

使用鼠标的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

《全球概览》的精神是通过工具实现个人的完整,这种精神融入当时新兴的计算机行业,将其从「理性工具」变成「人性工具」。我们不能说是《全球概览》把计算机从实验室和大公司的写字楼里搬了出来,变成能为个人所用的工具,这太片面了,但毫无疑问,《全球概览》塑造了个人计算机的哲学。

施乐帕罗奥多研究中心成立于 1970 年,计算机科学家艾伦·凯 (Alan Kay) 是第一名员工。2004 年,凯回忆起第一次看《全球概览》的情景,「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噢,没错,这就是我的想法』,『自己会施肥总要方便些,同样的道理,你应该会用计算机建模来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对于凯和 PARC 的其他成员,《全球概览》体现出来一种「自己动手」的理念,这恰好呼应了他们关于个人计算机的构想。之后,这个中心里诞生了最早的图形操作界面和鼠标。PARC 展示的原型机启发了乔布斯推出 Apple Lisa——全世界第一款搭载图形界面的个人计算机。

PARC 时期的艾伦·凯

反主流文化孕育出的计算机继承了《全球概览》的精神,成为了一个实现自我教育和个人创造的工具。而互联网则彻底实现了《全球概览》「access to tools」的理想。

但在计算设备和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好像并没有实现这种个人的完整。高度专业化的知识体系和分工体系让个人无法脱离社会生存。互联网原本平等自由免费的环境如今变成了商业和政治的舞台,计算机也从一个获取信息的工具变成了人类无法割舍的「体外器官」——这一点恰恰是《全球概览》所反对的。这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撇开商业和政治这两个不受控制的因素,计算机和互联网并变坏了吗?并没有。作为工具,它依旧能帮我们「access to tools」。但作为使用者的我们呢?我们一边在批判电脑和智能手机变成了新「电视」,一边成为了互联网世代的「沙发土豆」。


题图:1967 年 6 月加州举行的音乐会

相关链接:

1.数字乌托邦

2.斯图尔特·布兰德:你得理解全世界,还得理解一万年

3.革命性的目录

4.答读者:如何读《全球目录》?

5.[2018-12-19-doug-engelbart|Bret Victor 写给 Doug Engelbart 的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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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论微信屏蔽外链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起因

2019 年 1 月 15 日,这一天发布了的三款社交应用,分别是马桶 MT多闪聊天宝。前面两个是新产品,聊天宝则是由子弹短信升级而来。

这三个产品除了在同一时间点发布(马桶稍早一点,14 日夜里就上线了)外,唯一的交集就是他们都属于社交产品。而恰恰是社交这个标签,让他们的下载链接遭到了社交巨头微信的「屏蔽」,具体来说,你在微信里的任何一个地方点击这三个 App 的下载或者分享链接,你看到的都将是下面这个页面。

腾讯和微信并没有给出什么正面回应,只有腾讯的公关总监张军回应,“随便做个什么东西过来就叫挑战什么霸权。拿堆红包出来骗用户下载,留存,也好意思叫产品。”意思大概是,微信之所以屏蔽链接是因为链接页面有利益诱导的嫌疑,这些条条框框确确实实是写在微信外部链接内容管理规范里的。

理论上,微信每天屏蔽的链接数不胜数,当中大多数都是应该被屏蔽的诈骗链接。不过,每一次对其竞争对手的屏蔽都会因为媒体的报道而获得广泛关注。据我个人了解,被微信屏蔽的链接包括淘宝、支付宝、抖音和今天这三位。说微信只是单纯按照「管理规范」行事没人会信,毕竟每一条规则都有解释空间。在决定该屏蔽谁这件事情上,人的意志恐怕比规则更大。说到底,微信屏蔽什么链接并不完全由微信团队说了算,一个十亿人使用的通讯工具,背后的关系纠葛谁也说不清楚。

例如由 Telegram 出品的出版工具telegra.ph也被屏蔽了,在 telegra.ph 极简主义的页面里,会出现什么明示暗示的诱导?被屏蔽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出现了某些不受欢迎的内容。至于是什么内容,不受谁的欢迎,谁知道呢?顺便一说,前几日Jesse Chan在其博客写了一篇关于微信的文章,也被屏蔽了,不过经本人复查,微信已经回复了对访问许可(还是要再点一遍继续访问),或许最初的屏蔽只是微信屏蔽机制的漏洞导致了误触发,现在已经被修正了,但足以说明微信屏蔽的范围之广。

垄断?

微信屏蔽三款社交 App 的新闻一出,按照惯例,大家都会谴责腾讯/微信垄断。然后会有声音说这不叫垄断/封杀,「你能容忍别人在你的地盘做生意吗?」微信到底算不算垄断留待他人去解释吧,我不懂法律和经济。

不过,在讨论微信禁止传播下载链接这件事情到底算不算「封杀」或者「垄断」时,应该搞清楚链接对互联网有什么意义。链接是互联网的之所以「互联」的基础,它是一个访问路径,理论上不属于任何一个平台,他是一个属于大众的协议,他写在互联网的「宪法」里。假想网络是一个实际的空间,那么你要去小明家,你就需要小明家的地址,这个地址就是 URL,你走过去的过程就是链接的过程。微信是你住的公寓,聊天宝是小明住的公寓,你要通过小明给你的地址去聊天宝,结果微信公寓的保安不让你出去,并且对你警告道:「聊天宝不安全。」这显然不合理,但你作为一个不得不住在微信公寓的人,你有什么办法呢?好在网络空间不是现实世界,想去和用聊天宝的朋友聊天?你退出微信,把聊天宝的下载地址复制到浏览器在下载就好了。

不过从这个角度看,微信屏蔽任何外部链接都算「封杀」,它「封杀」的不仅仅是一两个竞争对手,它「封杀」的是整个互联网。这条判断标准对任何屏蔽外链的应用与服务都有效。微信反外链的历史由来已久,聊天界面、朋友圈、公众号对外链都有限制,其中以公众号最甚,你无法在公众号插入外链,只有一个可怜的「原文链接」是唯一的外部出口,而这个出口又被微信外部链接内容管理规范限制。说到底,你在微信能打开什么链接,并不由消费者说了算。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都对科技产品没有那么陌生,微信对外链的种种限制并没有束缚住我们的手脚,如果有的东西我们想看,大不了复制链接粘贴到浏览器。但对于不那么懂科技的老一辈来说,微信的「已停止访问该网页」彻底的断绝了他们访问外部空间的可能。就像一个老年人拗不过养老院的保安一样,他们也没法绕过微信设下的种种限制。**当微信检查到被屏蔽的 URL 后,会自动跳转到「已停止访问该网页」的页面,此时就算你通过分享按钮的「在浏览器打开」,你打开之后看到的依然是大红圈里的感叹号,**看到这里,那些并不了解其中原理的中老年人大概会困惑三秒,然后以为别人发过来的那个链接是「不存在的」,如果不是特别重要,他们可能并不会请求家人帮助,而是「过去就过去了」。

微信真是一个很精巧的产品,它的方便让你对麻烦失去了耐心,它能承包你生活的方方面面,让你产生依赖。但是我们应该警惕,警惕让你失去耐心的东西,警惕任何你依赖的东西。


延申阅读:告别微信两周年

题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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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哥: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如果你还记得标题上的「不要迷恋哥」这句话,说明你网龄在 10 年以上,如果你还记得「春哥」,说明你和我一样,在 2005 年以前就开始上网了。

「贾君鹏」、「春哥」、「小月月」、「李毅大帝」……这些名字都被互联网一秒一秒更新的数据压在了服务器硬盘的深处,这些名字中,有几个你可能不太清楚,不过没关系,他们要么是被人虚构出来的,要么是被恶搞出来的,要么只是一个网络 ID,或是网民「口耳相传」的代号。

这些 meme 活跃于移动互联网大潮的前夜,和现在的 meme 不一样,他们活的久一点,但最终,这些名字也被淹没在数据之海里,等我回过神来,想再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仿佛不存在不代表不存在,我今天就来「挖个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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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以下内容不针对歌手李宇春

春哥」的故事,其实是新千年第一个十年里中国互联网、亚文化和女性主义发展的一个缩影。

作为歌手的李宇春出道已经 14 年了,如果有 00 后的小朋友不知道李宇春姐姐年轻时候的扮相,我可以给你们科普一下,她当年的扮相真的很 man,而且是糙汉子的那种 man。

2005 年超级女声的火爆程度大概相当于今天的中国新歌声加我是歌手加中国新说唱,李宇春就是在这样的媒体关注度下拿下了那一届「超女」的头名。然后她就火了,因为中性化的扮相碰上了当时相对保守的文化环境,她在网络上被冠以「春哥」的名号,然后它的脸和「春哥」这两个字就成了 meme,开始了不断的繁殖和发酵,迅速成为了一个集体无意识文化产物——「春哥教」。

信春哥,得永生

这场「宗教化」运动其实反映出了meme的本质。meme 这个词第一次被提出来是在理查·道金斯写的《自私的基因》,我们可以把 meme 理解成文化的基因。生物的基因依靠繁殖传递,文化的基因依靠媒体传递。宗教,本身只是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而文化,归根结底是一套话语体系和行为规范。meme 本身可以语言文字,也可以是符号和动作,所以一张图片上的任何元素都可以是 meme,所以被 PS 在史泰龙、施瓦辛格等肌肉猛男照片上的李宇春的脸,自然是 meme,「春哥」也是 meme,至于「信春哥,得永生」这句话,你可以将其视作「春哥运动宗教化」的发端。

这场运动的发酵也有其背景。2005 年的「超女」是中国本土选秀节目史上受关注度最高的节目,2005 年也是网线开始接入千家万户的一年,巨大的关注度加互联网人口的飞速增长。「超女」让李宇春的脸出现在了数以亿计的中国人面前。互联网让大家的表达欲望有了倾泻的出口。

Google 的统计图截止于 2011 年,但从图中可以看出,2005 年到 2006 年是一个转折点

「她是女孩子吗?」这是网络论坛上所有人的调侃。这场网民的狂欢背后折射出来的其实是当时大众对审美和性别的刻板印象。当然,以现在人的观念去批判当时的人是没有意义的。

这场狂欢的持续时间远胜大多数移动互联网背景下诞生 meme。从 2005 年开始,2009 年达到高潮,再到 2011 年(恰好是微信诞生的那一年)后逐渐销声匿迹,持续时间达 6 年之久。

「春哥」运动的成果不仅仅只有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几副表情包,还形成了一个「春哥宇宙」。

他的坐骑是「草泥马」(一个已经融入我们日常用语的 meme)。

他的战靴是「阿迪王」(一个成为 meme 的山寨运动品牌)。

使用的招式是「纯爷们霸气波」(或称「霸气爷们波」)和「霸气爷们眼」。

网民还为春哥编了一首打油诗:

春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父亲好儿子,人民好兄弟;双拳能站人,双臂能过马;胸口碎大石,菊花开瓶盖;夜御百女枪不倒,菊花百战色仍红。

随后,「春哥」的影响力开始脱离网络论坛,走向其他地方。

首先是 2009 年在网络上有人开始连载以「春哥」为男主人公形象的漫画《春哥传》。起先,这则漫化只是在百度贴吧里连载,随后因为反响热烈,作者「默」就开始正儿八经地在漫画平台「有妖气」上连载。

漫画里除开「春哥」,还有当时另外两个网民恶搞出来的 meme 人物——贾君鹏和「曾哥」。贾君鹏这个 meme 来自于百度贴吧的一则帖子「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而「曾哥」形象则来源于 2009 年快乐女声(这个节目是超级女声的延续)的选手曾轶可。他和「春哥」一样,也有一句流行语「曾哥真爷们,铁血史泰龙」。因为曾轶可的脸型和史泰龙有点相似。

在 2011 年英雄联盟国服上线,英雄盲僧李青是最早期的几个英雄之一,而他的大招猛龙摆尾在早期几个版本里技能描述写的是「这项技艺是春哥教他的」。

同样在英雄联盟里,装备「守护天使」则被戏称为「春哥甲」,因为装备效果是能让英雄原地复活,而在「春哥教」信仰里,信「春哥」能让人原地满血复活。不过现在「复活甲」取代了他的名字,因为不知道「春哥」是谁的一代人已经开始玩英雄联盟了。

如今的 meme 新陈代谢速度明显变快了,再也没有哪个 meme 能爆发出「春哥」这样的生命力也延展性。(除了那个带黑框眼镜的男人)

这是一段 2000 年后出生的人不可能经历的回忆。就像知乎问题「李宇春听到 LOL 里面的守护天使被叫做春哥什么感受?」下,答主只「是个过路的」所的:「这个问题的出现说明了中国网络文化出现了严重的断层。」

「春哥」的死,原因有很多,除却作为创作源头的李宇春在舞台上扮相趋向「中性化」和经纪公司出手打压,更大的原因还在于互联网本身是「去中心化」的传播工具,这一点在移动互联网的年代更明显,「春哥」这样的全民性的 meme 在当前的网络环境下已经不可能存在了。

如鲁迅所言,「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这是现代社会的必然。真正的经典总会通过各种方式写进历史里,而这一段只属于新千年初中文互联网的狂欢,及其所创造的衍生品并不「经典」,只是「流行」。不过这一段流行虽然没有被写进历史,但它被写进了一代人的记忆。

上一代人的狂欢迅速被时间归档,迎接下一代人的将是他们自己创造的 meme 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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