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剧场(Memory Theatre)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哲学家卡米罗构想出的奇异装置。
一个形如圆形剧场的空间,按不同的扇区分门别类存放着文献资料,人进入剧场中央,操纵装置即可将需要的文献、书籍呈现在自己眼前阅读。
这个构想蕴含着创造人类外脑的野心,也可视作是今日计算机与搜索引擎的概念原型。
记忆剧场(Memory Theatre)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哲学家卡米罗构想出的奇异装置。
一个形如圆形剧场的空间,按不同的扇区分门别类存放着文献资料,人进入剧场中央,操纵装置即可将需要的文献、书籍呈现在自己眼前阅读。
这个构想蕴含着创造人类外脑的野心,也可视作是今日计算机与搜索引擎的概念原型。
编译自《Fast Company》2016 年 4 月 1 日文章「 Regis McKenna’s 1976 Notebook And The Invention Of Apple Computer, Inc.」
作者 | Harry Mccracken
编译 | Dkphhh
第一眼看过去,这就是一本平平无奇的线圈本,由马萨诸塞州 Holyoke 的 National Blank Book 公司生产,80 页、长宽分别为 10 英寸、8 英寸。
如随意横在封面的「RETURN TO REGIS McKENNA HIMSELF.」(如被拾取,请还给 Regis McKenna)图章印记所示,它属于 Regis McKenna 。
Regis McKenna 硅谷传奇,科技营销界的先驱。在科技产品成为民用消费品前,他就把科技产品当作民用消费品营销。他最为人所知的一段工作经历是在苹果,那是在 20 世纪 70 年代,苹果率先将电脑从发烧友的世界引入主流消费者。Regis McKenna 还曾帮助英特尔和 Genentech 从创业公司中脱颖而出,成为巨头。
1976 年,McKenna 第一次和苹果接触时,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一个 21 岁一个 25 岁。那一年的 4 月 1 日,他们俩就在乔布斯家的车库外成立了苹果公司,后来里程碑性质的 Apple II 电脑还尚未发布。
McKenna 的营销公司 Regis McKenna, Inc. (RMI)当时已经在硅谷小有名气,按理讲,他没有必要帮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在 RMI 和苹果正式签下合同以后,McKenna 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尝试理解这家公司和他们产品的外部人员。之后,他的工作就是帮助世界上的其他人理解这家公司和他们的产品。
对于我们而言,幸运的是,他是一位痴迷于记录的人,并且像个收集癖一样,完好地保存了他职业生涯中的每一本笔记。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自 1976 年 12 月开始,他为 Apple II 电脑起草营销计划所做的笔记。
McKenna 记笔记有几个目的:帮助他捕捉真相、组织思考、确保会议后项目的推进。「我不是一字不差地记录,」他解释,「它们是我的速写本,我会把数据和我的观点混杂在一起。有一些事情是要和客户对接的,还有一些是你要在飞机上处理的。你必须要和客户解释清楚它们才能跟进。」
McKenna 唯独没想到自己是在记录历史。但这本 1976 年的笔记就是苹果营销的死海卷轴——它记录了这家公司早期未见于世的岁月。
McKenna 是匹兹堡人,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本地的一家面向工程师的科技出版物机构担任制作人。1963 年,在任职期间,他横跨美国跑到了硅谷。那时候的硅谷都是做芯片的创业公司,他就在一家这样创业公司 General Micro-electronics 找了一份兼职性质的营销工作,「就在一间屋子里,我看到硅变成计算机的全过程,」他回忆,「我在工业界的 MBA 是在 GME 读的。」他那时做的广告就将重点放在了引人注目的图片,而不是技术的细枝末节,这一点恰好预言了他未来所做的事情。
在自己创业之前,McKenna 还在国家半导体(National Semiconductor)工作过几年时间。
1970 年,McKenna 成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就是前文提过的 RMI。1971 年,羽翼渐丰的 RMI 签下了英特尔。当时的英特尔才刚刚成立三年,还不是后来的芯片巨头,不过这单生意仍算不错,因为当时的英特尔是存储芯片的主要供应商,而且已经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款微处理器,Intel 4004。
微处理器是一场革命。在此之前,电脑没有处理器,没有集成电路,而是由电子管和数不清的电缆组成的庞大机器。微处理器的诞生使计算机小型化成为可能,小型机和后来的微机又推动了计算机向消费领域普及。计算机的历史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而 McKenna 的身影几乎出现在了每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因为微处理器对电子工业意义重大,所以营销工作要从教育市场开始。McKenna 的广告不仅仅针对工程师,观众之中还有将微处理器视作机会的企业高管。虽然是一件高科技产品,但他们的广告却注重审美、版式和语言——就像一本消费杂志,而非科学期刊。
总的来说,「我们当时一年能做五、六十个广告」McKenna 回忆,「因为英特尔,当时每个新产品都想做广告。」
在这些寻求合作的客户中就有乔布斯,他自称是苹果的营销总监。其实他已经在当时颇为知名的电脑杂志《Interface》 上为 Apple I 刊登过一则小幅黑白广告。以 70 年代的标准看,那条广告除了有个比较显眼的错别字,整体来看还算凑合。
乔布斯对苹果的品牌野心早已超出那则小广告,所以他看到英特尔的广告以后就想知道是谁做的,他们能帮他推广 Apple II 吗?
乔布斯通过英特尔找到了 RMI, 和 McKenna 的助理、负责维系潜在客户的 Frank Burge 取得了联系。
在 1976 年的夏天,Apple-1 刚刚问世,苹果公司还籍籍无名。实际上,当时除了一小部分先锋极客,大部分人连个人电脑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个人电脑产业才刚刚起步,唯一一款产品是 MITS 的 Altair 8800。
所以,苹果的挑战不是说服消费者选择他的产品,而是告诉消费者,个人电脑是什么,它能做什么。这正好是 McKenna 的兴趣所在。
不过,即便 RMI 既有能力也有兴趣,但苹果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客户。Michael Moritz 的《The Little Kingdom》(1984),是第一本关于苹果的传记,当中引用了 Burge 开车去乔布斯车库时的自言自语,「我要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心平气和的对待这个小丑然后拿到一个能赚钱的东西?」
McKenna 公司的另一个员工,Don Kobrin 也去了趟车库,然后在 RMI 的办公室和乔布斯见了一面。他将这次见面记录在了一份备忘录里,日期是 1976 年 6 月 22 日。
在这份备忘录里,Kobrin 对苹果没有什么热情。他觉得 Apple 1 这款产品要么特别成功,要么一败涂地,并不适合作为 RMI 的客户。他还强调乔布斯太年轻了,也没有做企业的经验,同时苹果的产品看起来也没什么市场。
不过他最后笔锋一转,又说和苹果一样卖个人电脑的雅达利的创始人 Bushnell 身价已经超过千万美元。看起来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虽然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最终见到了 Regis McKenna,但这次见面并没有敲定双方是否会继续合作。
不过这次见面有一个有趣的小细节,因为 RMI 这家公司实际上是以 Regis McKenna 的名字命名,所以 Regis McKenna 名片上的职位那一栏写的是「本人」。据 Regis McKenna 说是因为公司比较小,只有几个人,写个总经理看上去有点显摆。
「沃兹尼亚克当时写了一篇文章介绍 Apple II」,McKenna 说,「里面有很多专业术语,他在对工程师说话。」McKenna 觉得,要买电脑,就应该把它解释给外行听。「我把这一点告诉沃兹尼亚克,他很生气。我就说,『那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了,拜拜。』他走了,但是乔布斯回来了。」
在第二次和乔布斯的单独会面中,McKenna 对乔布斯的营销直觉印象深刻,「他不懂技术,但他把个人电脑是什么解释得很清楚。」凭借着一点,苹果成为了 RMI 的客户。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将苹果从一个车库里的小项目变成了一家真正的公司。在 McKenna 和乔布斯刚认识那会儿,McKenna 就把乔布斯介绍给了他原来在国家半导体的老板 Don Valentine,此人后来成了著名的风险投资人。Valentine 见到乔布斯以后,又把他介绍给了 Mike Markkula,这人也是 McKenna 在英特尔的老相识了。Markkula 帮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写好了商业计划书,同时惊讶于 Apple II 展现出的巨大潜力,决定自己投资苹果 9.1 万美元,还替苹果申请了 25 万美元的信贷。如此一来,Markkula 得到了苹果三分之一的股份。1977 年 3 月,苹果电脑公司 (Apple Computer, Inc)正式成立。
苹果的第一个办公室在库比蒂诺的 Stevens Creek 大道,1977 年 1 月投入使用,一直到今天,这里都是苹果总部所在地,这座加州小镇也因苹果而闻名世界。
好,现在说回 McKenna 的笔记。关于苹果营销计划的笔记从 1976 年 12 月 4 日开始,当时苹果刚刚准备推出 Apple II。这份手写笔记形式简洁,开头是用双下划线重点标注的「谁是苹果」。它也十分晦涩,有的字迹潦草到连 40 年后的 McKenna 都认不出来,但这一切都让这本笔记显得更加迷人。
Mckenna 的笔记
McKenna 的笔记反映了苹果和整个 PC 产业的过去,也是他们曾经规划的蓝图。他以及其简洁的语言,留下了许多洞见: 简历如其人:McKenna 在笔记中简短地提到了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过去在电子行业的经验(沃,工程师,惠普,3 年,设计芯片;乔,雅达利,两年)。McKenna 还记下了他们俩卖计算器和小货车给公司筹集资金的故事,为苹果的传奇故事留下了一个生动的细节。 Apple-1 详情: 这部分包括一些 Apple-1 的详细细节,例如这台设备是沃兹尼亚克设计的,价格 666 美元,还有 Byte Shop 的订单,总销量 150 台。 市场概况:「一切始于《流电》(流行电子/PopularElectronics)的一篇文章,」McKenna 写道。这篇 1975 年 1 月号的杂志文章介绍了 Altair 8800 微型计算机,并告诉读者如何以便宜的价格入手必要的组件。「现在,美国有超过 200 个计算机俱乐部」,他继续写道,「俱乐部成员在 5 到 500 人之间。」
Altair 和它的知名模仿者 IMSAI 都备受工程师欢迎但没有为游戏做过优化,McKenna 写道:「现在市场上的都是工具。」他列出了苹果的 8 个竞争对手:Processor Technology、Star、TDL、MITS、Digital Group、Intelligent Systems、PolyMorphic、Ohio Scientific、MiniTerm 以及 M&R Enterprises。结果证明,这些公司和产品都不足以和 Apple II 长期竞争。
Apple II 于 1977 年上市时,还有另外两台机器会加入到「即插即用大众微机」的市场竞争中,它们分别是 Radio Shack 的 TRS-80 和 Commodore 的 PET 2001。不过这两款机器在 1976 年末时尚未发布,所以 McKenna 的笔记尚未提及。
接下来是 IBM。McKenna 提到了他们和惠普,但只说了他们的计算机针对工程师群体,售价 5000 到 10000 美元,这个市场和 Apple II 的目标市场相去甚远。至于那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第一台 IBM PC,还要再等 4 年才会出现。
市场预测:McKenna 将个人电脑市场分成了两个部分——「商用」和「消费」,并在后者那一栏填了许多细分需求,如爱好、娱乐、教育、安全、家务等等。其中一大部分都成为了 Apple II 面世后的主要应用场景。
零售的可能性:McKenna 提到 PC 一般是通过邮件、电脑专卖店销售,然后他又列出了其他 Apple II 可以尝试的渠道。
电子元器件供应商店 消费类电子产品供应商店 直邮 Heathkit(一个电子产品零售品牌) Apple Store 大卖场
等等,「Apple Store」?是的,你没看错。如果 Apple II 取得了空前成功,它就需要一个能扩展 PC 零售市场边界的渠道。在 1976 年、1977 年,即便是 Terrell 的 Byte Shop 连锁店,目标受众也仅限电脑 f 发烧友,而非大众。「我一直在提 Apple Store,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合适的渠道,」McKenna 说,「只有自营店才合适。」这一想法在 25 年后被证明是正确的。
Apple II 的定位:支持色彩图形、音频和动画,还自带一个手柄,可以说这台设备是为游戏而生。同时,这也是一台为专业用户打造的机器,从一开始,它就被设计为一个平台型设备,其他公司可以在它的基础上进行开发。「Apple II 有七个接口,适应性极强,」McKenna 说,「它是一个开放式的系统,许多第三方能够在上面开发自己的应用,替我们将它带入不同的市场。」 McKenna 的计划是让 Apple II 依靠其普适性取得市场成功。实际上,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市场正在发生变化——商务生产正在变成计算机的主要用途,尤其是 1979 年 Dan Bricklin 和 Bob Frankston 开发出第一个电子表格应用 VisiCalc 之后。不过,他们的预测已经非常接近了。
今天的买家需要更先进的设备,更多内存、更多算力等等 游戏和电子产品市场正在以同样的方式,基于计算机的发展而发展 现在还没有一个行业标准,苹果有机会成为标准制定者
这一段的结尾是句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们接下来两年出售的东西不是最终的家用电脑。」(Things we sell in next 2 years will not sell the ultimate home computer)。现在,McKenna 也不能确定当初他想表达什么。不过他说,乔布斯从一开始很确定 Apple II 不是真正的个人电脑,而是达成这个构想的一小步。1984 年的 Macintosh ,26 年以后的 iPad,都是这个构想下的产物。
游戏计划的开端:在笔记结尾,McKenna 列出了一份苹果新品发售的事项清单,当中还提到了一篇《字节》杂志(Byte magazine)的文章,沃兹尼亚克写的,可能就是当初引起他俩矛盾的充斥着专业术语的文章。
4 月旧金山发烧友市集 Apple 2 发布 需要 广告 宣传册 直销邮件 摊位 logo 宣传稿 《字节》杂志文章=10 页产品介绍
目标:McKenna 甚至还为 Apple II 设定了几个激进的销量目标,不过因为同期的 TRS-80 和 PET 2001 售价更低,他们并没有达成目标,当然,从长远来看,这并不重要。
在 6 个月内占据市场主导地位 到 12 月份占据 10~15%的市场 在 78 年 6 月份占据 25%的市场
在最后一页,他草拟了一份广告概念:
利益点 游戏 在电视机边上坐着,玩自己用 BASIC 编写的游戏 多么有趣 做你能做的一切
后面他又重申了一遍自己野心勃勃的目标:在 1977 年卖出价值 500 万美元 1 电脑,占领 10%的市场。「从 4 月份开始,」他写道。然后,在那页的中间,他又写了一个和苹果无关的计划:为英特尔的存储芯片策划广告攻势。
在 McKenna 笔记执行的过程中,他会检查待办事项上的所有东西。苹果换了一个新 Logo(由 RMI 艺术总监 Rob Janoff 设计,最终成为苹果最知名的 logo 之一),在西海岸计算机展销会 (West Coast Computer Faire)引起轰动,首次在媒体上投放 Apple II 的广告,如 1977 年 6 月号的《比特》杂志(苹果更早之前还在和计算机八竿子打不着的《花花公子》上投了广告——这也表明了苹果将计算机引入大众市场的野心)。RMI 甚至参与了 Apple II 常规营销领域之外的一些事情,例如产品的包装设计。
Rob Janoff 设计的苹果 Logo
苹果当时的广告看起来比今天刊登在电脑杂志上的广告更华而不实,但信息量也很大。下面这则广告左页是一张照片,穿着蓝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坐在餐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Apple II 上的道琼斯工业指数(好吧,其实他正伸出一只手在电脑上打字,完全没有看屏幕,不过有吸引力的硬件展示往往比实际情况更重要)。右页则写满了计算机的配置、从教育到家庭的使用场景、扩展选项和用 basic 语言编程的乐趣。那时,月刊杂志几乎是苹果公司唯一的宣传渠道,广告就像一个主题演讲,挤满了两页纸。
在 Mckenna 做的那么多广告中,Apple II 的影响力最为持久,直到现在都很容易在互联网上找到。不过,在一款产品的上市过程中,公关的重要性不亚于广告,甚至操作难度更大。后来的苹果会开发布会,会让媒体帮忙宣传。但在 1977 年,不仅苹果是无名之辈,整个主流的商业和消费类媒体都没有注意到硅谷的创业公司。
「那时西海岸没有媒体,」Mckenna 略带遗憾地说,「直到大约 1983 年,《华尔街日报》才报道了一家没在纽交所上市的公司。」
他的秘密武器是乔布斯。「我总带着乔布斯,」他说,「他的人格极富吸引力。他们也不知道乔布斯是不是真这样,但乔布斯确实聪明、能说会道又热情,和 IBM 的总裁完全不一样。」
McKenna 见证了英特尔的跨越式发展,从 1971 年到 1976 年,年收入从 940 万美元到 2.26 亿美元。他觉得在苹果取得一个漂亮的年收入之前,都不算成功。「当我们年入 1 亿美元了,」他说,「才算有点东西了。」苹果在 1980 年实现了这个目标,那时他还是一个私有公司。调整过通胀以后,2015 年的苹果每天能赚两个 1 亿美元。
1981 年,McKenna 把自己的广告公司卖给了他的朋友兼前同事,Chiat/Day 广告公司的 Jay Chiat。Chiat/Day 后来为苹果制作了著名的「1984」广告片,将 Macintosh 带到消费者面前。直到现在,他们仍然在为苹果服务。虽然 McKenna 离开了广告行业,但他仍然深度参与了苹果的经营。在 80 年代,并非苹果员工的 McKenna 也要参加苹果的管理层周会、并且花费数年时间制定了 Mac 的营销计划。在 1985 年,他亲眼见证了乔布斯被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解雇。当时,McKenna 还努力劝说乔布斯留在苹果,当一个「首席技术官」,不过乔布斯和苹果的管理层都否定了这个方案。
在 1995 年之前,RMI 还一直为苹果提供公关服务。即便后来 McKenna 不再参与公关事务,他仍然和乔布斯有联系。在 2010 年 iPhone「天线门」爆发时,乔布斯还向 McKenna 征求过建议。McKenna 后来还写书,向公司和非营利组织提供咨询。他也投资了不少公司,包括刊载本文的《Fast Company》。
McKenna 为苹果及其产品带来了巨大变化。将 McKenna 为 Apple II 设计的形象和今天苹果在媒体中传递的形象放在一起对比,我们能发现许多共同点。(1977 年的 Apple II 宣传册封面上写着「复杂的终点是简单」,放在今天的 MacBook、iPhone 和 Apple Watch 上依然适用。)我不禁想问他:你对苹果现在的营销有什么看法?
我期待他会回答一下对某条广告的看法,但恰好相反,McKenna 选择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Tim Cook 作为乔布斯的继任者,一直以供应链管理大师闻名,但外界认为并不是一个营销专家。McKenna 则认为,那些说 Tim Cook 不懂营销的人才是真的不懂。「供应链就是营销,」他对我说,「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得到你想要的产品,就是营销。我认为 Tim 是个好家伙,大家还不太理解他。」
图片来自原文
编译自《大西洋》文化版文章,原文标题“Fan Fiction Was Just as Sexual in the 1700s as It Is Today”
编译:Dkphhh
曾几何时,在网上写同人文还是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那些作品会被贴上诸如没有创意、色情之类的标签。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去年,同人网站Archive of Our Own(也就是 AO3)在创办 10 周年之际获得了雨果奖,以表彰这个社区为科幻文学所作的贡献。因为,现在有不少作家的创作起点是在网上写同人文,这一点在最近出版的几本学术著作总有阐述。像《公主日记》的作者Meg Cabot和《战龙无畏》的作者Naomi Novik,都自豪地承认了自己是写同人文起家的。
现在的同人文已经不再被污名化,也有了新的发行渠道,但实际上“写同人文”这件事并非网络时代的产物。按照“因袭原作世界观和角色”这个定义,有不少文学史上的经典。都能被归入同人文的范畴。 说但丁的《神曲地狱篇》是《圣经》的同人作品可能有点夸大其词,但至少在 18 世纪的英文世界,公认的当代同人文学创作就已经开始了。只要有人写小说,就会有人拿自己喜欢的角色进行再创作,创作的人多了就会开始互相分享交流,同人文化就形成了。
(译者按:夸张点讲,中国的《金瓶梅》可以被视作是《水浒传》的同人文,高鹗续的后四十回《红楼梦》也能算同人文。)
Jonathan Swift 的《格列佛游记》可以算作是同人文化的起点。在这本书出版不久后,读者就开始拿本书的主人公 Lemuel Gulliver 进行二次创作,他们的创作要么基于原作的一些细节,要么完全源于自己的想象,越出格越受欢迎。当时的很多同人作品都是“同人图”。例如下面这张图,是 18 世纪的英国画家William Hogarth为《格列佛游记》创作的一张同人图。
这张图画的是 Gulliver 被小人国的小人灌肠,虽然描绘的场景看起来有点“污”,但也说明,从同人文化诞生起,人们就在用这种形式挑战社会的禁忌。
随后又诞生了上百个《格列佛游记》的同人作品,包括英国诗人 Alexander Pope 写的一首既动人又下流的诗。这首诗以 Gulliver 的妻子的口吻,埋怨丈夫冒险归来就在乡下隐居,不回家也不愿意和自己亲近。想来这也情有可原,因为 Gulliver 回到故土后就对人性产生了深深的失望,但妻子显然对此感到十分不悦。
18 世纪的同人作品和今天的同人作品一样,对性描写毫不避讳。
英国作家 Samuel Richardson 的小说《帕梅拉》原本讲的是一个纯爱故事:一个富二代看中了出身底层的女仆帕梅拉,各种威逼利诱想要占有她的身体。但帕梅拉不为所动,维护自己的贞操,最后两人你来我往,反复交锋,产生了真正的爱情。
但帕梅拉这样一个个性强烈的角色激发了读者的创作欲望。于是在另一位作家 Henry Fielding 创作的同人文《Shamela》里,帕梅拉成了一个“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老实”的荡妇。她的所有抗争都是欲拒还迎,为的是把那个富二代骗到手,然后一跃成为贵夫人。
Samuel Richardson👈👉Henry Fielding
这还没完,Henry Fielding 又写了一部性转版的同人文《Joseph Andrews》,讲述的是富二代的姐姐看上了帕梅拉的哥哥,但是反复色诱都没能成功。
如学者 David Brewer 所指出的那样,当时的同人文化很大程度上有依赖着自发形成,组织松散但富有热情的读者社群,这些社群遍布欧洲。尽管他们当时分享和评论作品远不如现在这么方便。到了 20 世纪早期,因为工业革命让印刷品的价格下降和快递系统的发展,中间阶层的识字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因为早期的小说都是书信体,这就给了读者一种和书中角色直接沟通的感觉。一部分同人小说甚至能打破小圈子进入大众市场,像前文提到的 Fielding,就是当时的 E. L. James(《五十度灰》作者),他的成功少不了读者的支持,其中一大部分是女性——当时大部分的男人不会公开阅读一本关于女仆的书。
随着时间推移,原作者也开始进入这个圈子,挖掘自己作品的潜在商业价值。例如前文提到的 Richardson,就会和读者进行详细的书信沟通,有时甚至会把读者的评论加进书里。可以说这是一种借助群众力量的尝试。在 J. K. Rowling起诉《哈利波特》的同人作品前,就有作者利用法律途径和公开谴责的方式阻止他人利用自己的作品盈利。世界上第一部版权法《安娜法令》在 1710 年就正式实施,这部法令给了作者而非出版商作品的版权,期限是 14 年。不过这部法令并没有说明世界观、角色等概念是否也享有保护。
不过,18 世纪的大部分小说作者还是愿意和同人社群和平相处的,只要同人作者不借此盈利即可。在 18 世纪后期,经济学的发展为大众提供了一个新观念:同人作品和原作不是零和游戏,而是一种自我增殖。如果没有同人,说明这本书不够火,同人作品只会增加读者对原作的兴趣。
这部 18 世纪小说(《帕梅拉》)的人物的某些方面似乎尤其能吸引读者进行在创作。直到现在,学界仍然认为这部 18 世纪小说的创新之处在于“现实主义”,即事无巨细的描写普通人的生活,而非贵族或皇室的英勇事迹。但更多的学者认为,这部英文小说真正的创新似乎更加复杂:读者知道这些角色不是真的,但看起来又可以是真的。设定的可能性让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例如,读者最喜欢意淫的,就是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是一对伴侣,这是到目前为止最火的一对 CP。
在 18 世纪,工业革命对婚姻生活的改变,让读者更加喜欢灵活又务实的角色。那时,中上阶层的婚姻大部分是为了兼并土地或扩大家族影响力,但新兴的职业和阶级上升渠道,使得婚姻变得更加自由,同时给了年轻人更多的选择空间。但自由往往也包含着风险,和渣男的不幸婚姻成了这个时期许多小说的主题,例如 Richardson 的《Clarissa》。在这本书的序言里,Richardson 表明了他的观点,即反对当时很多人信奉的“改邪归正的风流浪子是大家闺秀的最好归宿”。作者乐于描写主角的各种抉择,读者也急不可耐地想表达自己的看法。Richardson 的许多读者都写了自己眼中的理想结局。
现代同人文同样也是一种社会生活的实验。在当下,我们思考性倾向、性行为和身份认同的自由化时,同人文能够在风险更低,的虚拟世界里试验各种代价高昂的选择。种专门描写同性恋的耽美(Slash)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个分支。作者可以写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之前的恋情,也可以写《五十度灰》里的 SM 游戏,但在遭遇反对时,只需要说“这只是一个故事”就好了。同人小说的“非严肃”特性,使得它可以深度探索人类的性与爱。同人小说最持久的一个功用,就是讨论关系的边界。
最近,有一些粉丝抱怨《星战:天行者崛起》,因为这部星战系列电影的大结局,既没有满足哪些希望 Rey 和 Kylo Ren 在一起的粉丝,也没有满足哪些看不惯两人在一起的粉丝。于是,他们就会产生重写结局的欲望。同人圈作为一个集体获得了雨果奖的认可,AO3 收获的荣誉不仅仅是这个社区的荣誉,也属于每一个曾经在网络上大胆分享自己作品的作家。
图片来自原文及网络
编译自《连线》文化版文章,原文标题“Behind the Scenes at Rotten Tomatoes”
翻译:Dkphhh
“由人类,而非算法,为每一部电影打分”
Tim Ryan 是一位电影发烧友,42 岁,顶着一头杂乱的红发。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在罗德岛当记者,没事做的时候就看经典老片,“什么戈达尔啊,还有俄罗斯的红色电影,”他说。后来他搬到了湾区,当时羽翼未丰的烂番茄就在那里。为了看电影,Ryan 成天泡在烂番茄上。2004 年,烂番茄公开招聘,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Ryan 抓住了。现在 Ryan 把自己比作电影《摇滚巨星》里的 Mark Wahlberg 饰演的角色——“从头号粉丝变成了主唱”。
Ryan 是这家影评网站任职时间最长的员工,最近他投身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新项目里。当我 10 月份造访烂番茄的新办公室——现在位于比佛利山——他这么解释这个新项目:“如果烂番茄一直存在会怎样?”
Ryan 想给从古至今所有的电影都打个分,或者更准确一点,把从古至今每一部电影的每一篇影评都搬上到烂番茄上。
世界上的第一部剧情长片(feature film)是《凯利帮的故事》(The Story of the Kelly Gang),这部电影改编自一群澳大利亚亡命之徒的真实故事,于 1906 年 12 月 26 日在墨尔本的 Athenaeum Hall 上映,一度引发骚乱。一天后,世界上第一篇影评诞生。Ryan 找到了墨尔本报纸《The Age》的数字存档,原文如下:
看得出来,剧组花了许多精力,非常认真地还原了惨剧发生的经过,就算有什么瑕疵,影厅里的观众也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能记住。
这部电影在 Athenaeum 上映五周,场场爆满,随后又在悉尼上映。所以,Ryan 又查了悉尼的《Daily Telegraph》,找到了第二篇影评:
这部电影清晰明了,作为一部丛林片,主角的表现也相当突出。电影的拍摄地在“Kelly Country”,当然,拍摄获得了充分许可。这种影像加文字的记录毫不逊色于今天的现场拍摄。
这两篇文章在刊登 112 年后,被上传到了烂番茄。Ryan 将第一篇判定为“新鲜”,第二篇则是“烂”。在进一步发掘史料之前,甚至直到世界毁灭,互联网上关于《凯利帮的故事》的权威影评可能就只有这一个红番茄和一个被砸烂的绿番茄。
就是这么奇怪,在我们这个割裂的后把关人时代的文化中,最接近鉴赏权威的,居然是一个用卡通番茄评价电影的网站。由早期员工设计的烂番茄新鲜度,现在已经成为了影视领域的“好管家”认证。红就是好,绿就是坏。
新鲜度由一群专门的编辑管理,他们会阅读大量认证影评人的文章,判断哪一个是好评,哪一个是差评。当然,一部电影至少要五篇影评才能给分。
每一部电影的新鲜度等同于它的好评率。举个例子,John Travolta 2018 年的电影《高蒂传》新鲜度 0 分,就是说 55 位影评人的影评中没有一个被判定为好评。59 分以下是烂(绿番茄),60 分及以上是新鲜(红番茄)。
烂番茄的创始人说烂番茄这个名字来源于电影《里欧洛》,片中的小男孩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一只浸染了某个西西里男人精液的番茄。不过这个名字更容易让人联想起古代人看到一出烂戏就往舞台扔水果的实践。基于这样的精神,烂番茄也提供了爆米花图标的观众评分,由观众给电影打分。
成立于 1998 年的烂番茄最初只是几个伯克利研究生给成龙电影打分的地方。但“给电影打分”这件事自带的商业价值促使烂番茄成为了一家有分量的公司。乔布斯在开发布会的时候指名道姓地提过烂番茄。从梅丽尔·斯特里普到马丁·斯科塞斯,这些好莱坞的精英们也会时不时提起烂番茄。对于那些想让你掏钱的电影公司而言,烂番茄是不可忽视的地方。
2010 年,烂番茄被 Flixster 收购,一年后 Flixster 又被华纳兄弟收购,2016 年 Flixster 的大部分股份又被华纳卖给了票务公司 Fandango。所以你能在 Fandango 的电影售票网站上看到每部电影的烂番茄新鲜度。在 Google Play、DirecTV 或者 iTunes 这些烂番茄的合作伙伴上,也能看见评分。对于影视公司来说,烂番茄则是一个宣发工具,对电影评分的报道也成了常规新闻类别。
随着影响力渐长,烂番茄也遇到了许多非议。到了 2017 年,像《加勒比海盗》、《海滩游侠》这样的大片的制片人开始因为影片表现不佳而指责烂番茄故意给他们打低分。还有一些阴谋论认为,烂番茄和制片厂有交易。尽管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烂番茄的编辑会被收买,但烂番茄的观众评分确实已经被玩坏了。在《黑豹》和《惊奇队长》上映时,一些男性漫画粉丝涌入烂番茄给这些电影刷低分,只是因为他们讨厌黑人和女性。
尽管如此,烂番茄的分数依旧有一种权威的诱惑力。作为一个用户,我条件反射般地相信,60 分的电影就是比 59 分的电影好。尽管这些分数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在选择无穷无尽的世界里,在逐渐被算法推荐接管的互联网上,烂番茄代表着某种更加古老的东西。同时,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最好的选择方式是什么?或者更直接一点,你该相信谁?
“这篇算不算影评?”,这个问题烂番茄的编辑部每两周都要讨论一遍。这天我也在场,会议由在烂番茄任职 27 年的 Haña Lucero-Colin 主持。烂番茄和 Fandango 共用办公空间,内部挺有硅谷范儿的,你可以在墙上写东西,也能把墙拆了。隔间、卡座、角落,橙色的 Fandango 图标随处可见。不过开他们会的状态不太像创业公司,更像新闻学院的研讨会。
他们的讨论会一般这样进行:编辑拿出一篇文章,所有人判断它到底算不算影评。就这么简单。烂番茄不会考虑专题报道、推特的推文和影片概述。这次讨论会包括一篇《卫报》关于《 30 Rock》过于依赖明星客串的文章,一段关于文化类播客的讨论,以及一篇刊登于《Entertainment Weekly》关于晨间真人秀节目《The Bonnie Hunt Show》的文章。这些推进得都非常迅速,全都不算影评。
那天最难的一个问题是电视编辑 Robert Fowler 提出的,《纽约》杂志网站 Vulture 上刊载的一篇关于《Nancy Drew》的文章,作者是 Matt Zoller Seitz 。在 Fowler 看来,Matt Zoller 写这篇文章“只是想借这部电视剧谈谈电视的本质,这是他的习惯。在这种情况下,影评只是这位电视评论家的副产品。” Lucero-Colin 同意这一观点。那么这篇文章到底算不算影评呢?没人能下结论。最后:Lucero-Colin 给 Zoller Seitz 发了一封邮件。后者回复:“好评。”
像这样的讨论会对保持新鲜度的公正性至关重要。对此没有人比 Jeff Giles 理解得更深刻。作为一名远程工作的新罕布尔州居民,Giles 从 2005 年开始为烂番茄做编辑,自那时起,他也自己做了一个流行文化网站,并为肥皂剧写了一本 381 页的口述史《One Life to Live》。
Giles 也会不定期到佛利山办公,来到这里后他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每一位编辑都要追踪几本出版物。Giles 作为管理者,主要负责《纽约客》、《纽约时报》这类 A 级刊物的评论家。工作内容就是评判一篇影评是好评还是差评,然后摘录一段合适的文字放在网站上。今天的第一篇文章是《Hollywood Reporter》关于《The Wayfarers》的影评,写得弯弯绕绕,难以判断。好在文章开头有个摘要帮 Giles 做了判断“缓慢的开头变成了深深的感动”——是好评。随后,我们又仔细阅读了清晰明了的《Springtime for Nazis: How the Satire of 〈Jojo Rabbit〉Backfires》,原载于纽约时报,作者 Richard Brody。
我觉得不过瘾,于是 Giles 给我发了一篇充满优越感但又轻松幽默的《唐顿庄园》电影版影评。这篇他已经看过,作者是《纽约客》的 Anthony Lane“作者似乎觉得这部电影不应该存在”,他评价说,“但观看这部电影的过程并不痛苦,你知道吗?”记住:烂番茄没有明确的好坏标准,也没有必须完成多少篇好/差评的指标,只有编辑的判断。这篇影评比较矛盾,但我倾向于好评。Giles 表示赞同:“我们把这种叫‘绅士的好评’。”但他似乎忘记了他对这篇影评的判断:差评。我问了一下 Giles 最喜欢什么样的影评人,“观点清晰明了的”,他说。对于那些喜欢用字母打分的媒体影评,Giles 给出好评的标准是 B-及以上。
干这行速度也很重要。刚刚在烂番茄工作一年的 Kristin Livingstone 说,编辑们会把观点暧昧的文章扔进工作群,“有些编辑会很快回复是好评还是差评,”她说。
编辑们一天要判至少 50 篇影评,这个节奏容不下多少揣摩时间,尤其是现在烂番茄还引入了 YouTube 和播客影评。每周的影评完成数量都集中在一个共享的表格里,“就像比赛积分榜一样。”每周的达标额度是 200 篇,不过没有完成也不会有惩罚。
烂番茄也在尝试解决工作量的问题,影评人现在可以自己上传并判定影评。现在,这类影评大约占 30%,不过我能感觉到很多影评人希望烂番茄新鲜度不存在。《时代》影评人 Stephanie Zacharek 就抱怨过这种非好即坏的判定方法无法处理“一部好看的烂片”这种情况。现在大部分的影评人都不会在写影评的时候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烂番茄新鲜度现在被“流行主义”(认为商业文化产品也值得被严肃批评)扭曲了。“90 年代的电视评论都是相当刻薄的”Lucero-Colin 说,“每一篇影评看起来都像‘这节目就是屎,我们不会再看第二遍了。’现在的电视评论说教意味很浓,就像‘嗯,他们干得不错,但不够好,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个明星的。’”
此外,由于新鲜度这个评价没有区分完全好评和“绅士的好评”,所以爆米花电影和严肃经典的分数往往差不多。例如《蜘蛛侠:平行宇宙》新鲜度 97%,希区柯克的《迷魂记》新鲜度 95%。据分析,每年烂番茄新鲜度的平均分都在变高。
“因为所有东西都被抽象成了好或者坏。”前烂番茄编辑 Matt Atchity 说。“正是这种极端的数字让烂番茄一直流行,一直出现在新闻报道里。”
回到《凯利帮的故事》。这部电影的第一篇影评是好评,确实没有说这部电影的什么缺点,但“花了很多力气”和“认真”也算不上什么溢美之词。第二篇影评开篇就说,这部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犯罪电影算不上对澳大利亚价值观的大肆宣扬。虽然是差评,但影评人并未批评电影本身,相反,字里行间还有一种这电影拍得还行的意思。问题不是 Ryan 错判了影评,换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问题是烂番茄的世界里只有“新鲜番茄”和“烂番茄”,没有“生番茄”和“熟番茄”。
Giles 最近收到了一个来自影评人的投诉,她反对烂番茄将她的影评算作好评。“她说,‘我真的不喜欢那部电影。能换成差评吗?’我说,‘当然可以,但我想问问,为什么你要给 B-?’她的回答很简单,‘我讨厌打分,就随便给了一个。’”Giles 后来又补充说,“我完全同意她的观点。”
在采访的第二天,我和烂番茄的一线采编人员吃午餐,他们和影评编辑不一样,主要采访电影明星、参加电影节。我问他们,作为烂番茄的一份子,他们是否认为外界真正了解烂番茄。答案是否定的。编辑 Jacqueline Coley 说,她从来不告诉 Uber 司机自己真实的工作,这样对方就不会问及她无法控制的电影分数。她也听有些人抱怨评分算法,但 Coley 说,“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算法。”
确实没有,否则刷分这种事就不会伤及烂番茄了。两年前《星战:最后的绝地武士》上映时,观众评分跌倒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现在是观众评分 43,烂番茄新鲜度 91),导致用户怀疑烂番茄新鲜度是不是被收买了,还是又发生了一出恶意刷低分闹剧。
失去了评分公正的信誉,烂番茄什么都不是。为了建立信心,烂番茄解决了这个问题:影片上映前不允许用户打分,同时要求打分用户验证电影票。
观众评分规则变动的同时,新鲜度的规则也迎来了大改。在 2018 年 8 月之前,只有几家出版机构的影评人才能入选烂番茄新鲜度评分,这些人大部分是白人、男人、老人。现在,有 600 名新影评人入选,其中大部分是自由影评人,且多为女性。不过当影评人队伍扩大到了 4500 人这个规模,就难免会出混进一些滥竽充数的人。几年前,一个叫 Cole Smithey 的影评人就为了破坏《伯德小姐》的 100%好评给了一个差评。
我们很难弄清楚烂番茄的评分对电影票房有什么影响。在 2018 年末,Morning Consult 举行了一次全民调查,发现三分之一的美国人会在看电影前查一下烂番茄,有 63%的人会因差评选择放弃观看。但不管有没有影响,对于好莱坞来说都要争取。所以制片厂会在临近上映时才给影评人举行放映会,遇到差评,会向 Giles 这样的编辑表示抗议。
“我也注意到了‘新鲜’对于制片厂和制片人而言非常重要,”他说。如果一部电影新鲜度在 75%以上,并且参考影评超过 40 篇,就会有一个“烂番茄认证”的小标签。“他们知道这个东西在宣发中的价值。”美国最大的连锁影院 AMC 会在官网上显示电影的烂番茄新鲜度,但只显示有“烂番茄认证”的。
卖电影票的 Fandango 买下烂番茄也不是为了让观众少看烂片。为了完全掌控烂番茄,烂番茄没有负责人,由 Fandango 的总经理 Paul Yanover 直接管理。不显年龄的长相和程序员背景让他看起来不像个精明的商人,但他的思路非常清晰。“我们实际上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很有用的宣发平台。”他对我说。
Fandango 的盈利方式有几种。一种是观众通过他们的平台买票,能收一笔“过路费”。另一个是向内容供应商(前面提到的 iTunes、Google Play 等)授权,允许他们使用烂番茄评分。
“显然,烂番茄有极高的自主性,”Yanover 说,“不过 Fandango 作为一个售票平台,也一样。”在他看来,烂番茄和 Fandango 的使命是一样的:把你会喜欢的内容送到你面前。
Netflix 的算法也起到同样的作用。唯一的区别是,Netflix 比影评人更了解你的喜好,甚至比你自己更懂你。但 Netflix 不会显示烂番茄新鲜度,实际上 Netflix 上什么评分都没有。相反,他们是根据你过往的观看历史向你推荐电影。Spotify 的歌单,Facebook 的信息流也是同样的原理。在我们这个数字时代,我们周围充斥着被算法推荐的内容。
烂番茄新鲜度有这么多缺陷,为什么我们还要用他?**因为当 Netflix 想用算法把你永远留下时,烂番茄存在的最终目的是让你离开它。**你会经他的推荐去看一部电影,或是拒绝一部烂片,但这一切行为都源于你的自由意志。
“在烂番茄,有一些用户有自己喜欢并信任的影评人,”《时代》影评人 Zacharek 说,“他们会点开链接看影评。”如果使用得当,烂番茄其实是一种无尽的资源,就像互联网最开始时那样。
现在,Tim Ryan 的电影档案计划已经为 210 部老电影创建了页面,收集了 5500 篇影评,没有烂番茄,这些影评和写它的人大部分会被埋没在历史资料里。
题图来自《连线》原文
几天前,好奇心日报的读书栏目发了一篇书摘《什么思想成为推动政治行动的力量,形塑今日世界?》:
「后此,所以因」是反动者所尊奉的信仰。他的故事始于一座幸福安稳的国度,在那里,各得其所的人们和谐相处,臣服于传统和神灵。随后,外来入侵的思想在作家、记者与教授等知识分子的宣扬下对这种和谐形成了挑战,于是维护秩序的意志从顶端开始削弱。(精英的叛变始终是所有反动故事的关键。)很快,错误的观念就降临整个社会,使它心甘情愿甚至无不欢喜地趋向毁灭。
——马克·里拉《搁浅的心灵》
最近在看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看到这篇讲「反动」思想源流的书(前言)后,我发觉卢梭的观点在精神内核上就是「反动」的。
因为国内的政治语境很特别,中国人看「反动」这个词时总是带着有色眼镜,所以需要解释一下,其实马克·里拉书里的「反动」一词毫无政治意味:
「反动」一词有一段有趣的历史。它在 18 世纪第一次进入欧洲政治思想的词汇表,当时由孟德斯鸠从艾萨克·牛顿的科学论著中借鉴而来。孟德斯鸠在他极具影响力的作品《论法的精神》(The Spirit of the Laws)中用力学的词汇把政治生活描绘为一系列永无休止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
马克·里拉将「反动」,或者说「反作用力」这一概念带到了历史学。它的意思是「逆历史潮流」、或者通俗一点讲就是「开历史的倒车」。
历史上最典型的「反动」案例,莫过于发生在 19 世纪的卢德运动,卢德派工人因为织布机抢了自己的工作(对,19 世纪的产业工人就意识到了机械自动化对自己的威胁),发动起了一次打砸织布机的社会运动。按照我们习惯唯物史观,这种破坏先进生产力的行为就是「反动」的。
再举个抽象点的例子,一个民主国家的总统突然要修改宪法,将总统任期的限制取消。在知识分子们看来,这种似乎想回到专制制度的做法也是「反动」的。
如果以「逆历史潮流」为标准判断,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里传达的思想毫无疑问是「反动」的。在他看来,人类文明自诞生的那一刻就将人类送上了不归路——文明的诞生即不平等的诞生即人类痛苦的诞生。
一些人闲散过度,另一些人劳作过度;食欲和感官欲望容易被激发,也容易得到满足;富人的饮食太过讲究,精致的食物让他们得便秘,深受消化不良之苦;穷人食用低劣的食物,甚至于经常连这样的食物都吃不上,食物的匮乏令他们一有机会就贪食;彻夜不眠,事事放纵,各种情绪的极度激动;疲惫不堪,殚精竭虑,忧心忡忡;在各种情况下承受的无数痛苦永久地折磨着人类。这些令人沮丧的证据表明,我们大多数的不幸都是自己的杰作**,只要保持自然为我们制定的简朴、单一、独居的生活方式,它们就几乎可以全部避免**。如果自然注定人类的健康,那么我几乎敢于肯定,沉思的状态是一种反自然的状态,沉思的人类是一种堕落的动物。
卢梭所谓「简朴、单一、独居的生活方式」,就是他笔下描绘的原始人的生活。在他看来,原始人的生活简单且美好。他不仅批判了现代性,还批判了人类文明本身。
或许是因为社会急遽变迁,让许多年轻人在原子化的大都市中感到孤独脆弱,我们这一代人也开始了对现代性的反思。我们开始意识到原来所谓「进步」并不完全是好的,有得必有失。
从原始人变成文明人,我们得到了所谓的「艺术」、「文化」,但是也失去了最单纯自然的生存状态。从前现代到现代,我们收获了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但它也打破了过去宗教式的或宗法气息浓郁的精神生活。
就像马克·里拉在《搁浅的心灵》前言里说的:
反动者特殊的怀旧情结也足以解释反动精神为何经久不衰,即使是在缺乏具有革命性的政治规划的情况下。当今世界发生着不间断的社会性与技术性变革,无论在哪里享受现代生活,从心理上讲都像是在经历一场没完没了的革命。
最后说点题外话,《搁浅的心灵》英文原标题叫 The Shipwrecked Mind,寓意是将国家或者文明比作一艘船,船在历史之河的推力下不断向前,无法调头。想让这条船不再向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搁浅(Shipwrecked)。
这是一个富有神话寓言色彩的隐喻。《圣经》里的诺亚方舟是船,希腊神话里带着英雄寻找金羊毛的阿尔戈号也是船,「诸神的黄昏」(北欧神话)里载着众神与怪物对决的斯基德普拉特尼也是船。中国神话中关于海洋的故事少之又少,但我们也熟练掌握这一隐喻的精髓,所以来了一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在海洋文明的神话里,船是帮助他们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的工具。但海的四面都是海,它是多向度的。而我们借以隐喻历史的河流却从来都是单向度的——过去和未来这两点定义了历史这条直线。这种二元维度的框架很容易让人陷入一个误区:凡是未来的都是「进步」的,凡是「进步」的都是有利的——事实并非总是如此。
从历史的角度看,所谓的生产力发展,就是一个人类逐渐退出生产环节的过程。
人类的交通工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最早的交通工具就是人的两条腿;然后是马车,但马需要人类驯养;然后是自行车和汽车;发展到现在,人类已经发明出了自动驾驶的电动车。交通发展的历史就是人类逐渐减少劳动,逐渐依赖机器自动的过程。
农业也一样。最早的农业,种地需要人刀耕火种,从刨土到播种到收获再到最后的加工,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人的参与,犁地机的到来解放了刨土环节的人,播种机取代了播种环节的人,收割机取代了收获环节的人,脱粒机取代了加工环节的人。发展到现在,依靠各种传感器实时监控农业大棚内的环境数据,自动排水、加湿、施肥,农业自动化的水平离无人化可能只有一步之遥。
从前我们讲自动化,可能最早映入脑海的是工厂里整齐划一的机械臂,他们最符合我们关于自动的定义,但从计算机诞生的那一刻,自动化的时代就已经来了,计算机最早实现的是信息自动化。一台联网的计算机本质上就是一个信息处理工具——它能生产、发布、检索任何信息,就像乔布斯在 1980 年代接受采访时所言:计算机是「人脑的自行车」。
计算机带来的信息自动化发生在方方面面。过去人类要在一本书里找到某个词,只能把这本书从头到尾都看一遍,但在计算机里,要在一份文档里找到某个词,你只需要用鼠标点「查找/替换」这个按钮。
但计算机带来的自动化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如今的计算机已经从「自行车」发展到了「汽车」,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它也能「自动驾驶」电动车。
其实人工智能就是自动化。现在的互联网和技术圈子里,讨论计算机的自动化时,他们不太愿意用简单的「自动化」来概括这项技术,他们更喜欢「AI」或者「人工智能」这样更具有未来感的词汇。但其实,我们现阶段的人工智能技术真的只是信息处理的自动化而以。至于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用「人工智能」来包装,可能他们只是出于营销和融资的考虑。
为什么人工智能是新的自动化?我们回来看看前面举的两个例子——交通工具和农机具,技术的发展让类逐渐退出了生产环节。而人工智能,本质上是在信息处理这个生产部门,取代人类的位置。
如今的人工智能技术,通俗来讲,就是通过大量的数据训练习得某项能力,然后在需要这个能力的生产环节里做到取代人类,这就是所谓的机器学习。举个例子,目前医生诊断肺癌时需要借助 X 光片。我们可以也可以根据肺癌患者的 X 光片影像特征设计出一种算法,来识别 X 光片,并判断患者是否患有肺癌,但这个算法需要不断修正,以提高准确性,这个时候就可以通过大数据(医院里大量肺癌患者的 X 光片),对算法进行训练,但这个识别算法的准确率达到一定水平以后,AI 就可以上岗了。目前,上海已有医院引入 AI 辅助筛查工具进行肺癌的诊断。
图像识别就是一种信息处理。人类医生在岗位上的大量诊断经验其实是人类版的「机器学习」(或者说「机器学习」实际上是让机器模仿人类的学习过程),只不过一个医学生需要长达数十年的临床训练才能成为一个经验丰富,看一眼 X 关片就能下诊断的医生,而专用的算法可能只需要两个月,毕竟机器不需要休息,只要不停电,它可以一直学习数据库里的资料。而且,AI 相较人,还有稳定性更强的优势,AI 不会因为身体或精神等原因判断力下降。
现在的 AI 不仅能做简单的判断,还能根据同类样本的特征进行生成。
在色情网站上流传的 deepfake 「换脸」AI 其实也只是根据人脸的肌肉运动特征,将一个人的脸「移植」给视频里的另一个人。如果让人类通过后期处理的方式将一个人的脸「移植」给视频中的另一个人,并且保证在脸部表情运动中不漏馅儿,是很难的,而且工程量极其浩大,但依靠专用的算法就省时省力。
this waifu doesnot exist 是一个生产动漫女性人物头像的 AI,它也是通过机器学习的方式,输入大量的女性动漫人物头像,学习动漫人物的图像特征,然后输出随机生产的人物头像。这个 AI 相较于上面说的诊断肺癌 AI,实际价值不大。但这只是一个开端,既然 AI 能够生成头像,有朝一日他也能生成完整的人物插画,甚至更进一步,生成有剧情的漫画。毕竟,AI 的学习都是基于特征,漫画的剧情其实也有一定的套路和特征,只要同类样本够多,AI 没有理由学不会。
当然,这就牵扯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 AI 能够画漫画、写小说、甚至于写诗、那么 AI 到底有创作能力吗?
当然没有,从现在的机器学习原理看,AI 并不是正在的「创作」,而是根据特征模仿,即便是写作,也是根据它习得的「套路」写,有点类似于学生在写作文时「套模板」。
AI 带来的自动化,可以将人类从信息处理方面的重复劳动中解放出来。例如你是一个设计师,每到双十一,618 这样的电商狂欢日,上司就要你设计一堆商品宣传页,沾满商城的 banner 位和轮播图。设计师接到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以后基本上都会上各种「X 图网」下载一堆模板,然后把产品图和价格改一改就交了。如果有一个「促销图生成 AI」,已经学习了百万种模板,设计师只需要把产品图和文案输入进去,AI 就能自动生成宣传图。这就是 AI 带来的生产力解放。
那么人类的工作会被 AI 取代吗?从前面对 AI 这种自动化的定义来看,他只能适应模式化的工作。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工作是大量的重复劳动,或是有规律可循的工作。我们很难确定那种具体的岗位会被取代,但是如果你的工作内容创造性不强,是很有可能被取代的。
其实我更愿意已一个乐观的态度看到 AI。作为工具的 AI 不可能取代人的地位,只会占领把人当工具用的岗位,例如翻译。对于社会而言,这种技术的普及会让生产力呈指数级上升。对于人来说,他们也能脱离原来枯燥乏味的工作,去更有创造性的岗位。
但是,每一次技术革命带来的生产力进步似乎都会带来动荡。
工业革命带来了机器生产,也带来了卢德运动。机器带来的生产力提高让工人阶级成为牺牲品,失业工人发起了捣毁机器的卢德运动。这场 19 世纪初爆发于英国的运动就像是随后席卷欧洲的共产主义运动的预演。
200 年前的这场共产主义革命没有带来真正的共产主义,如果 200 年后再爆发一次革命,结果就犹未可知了。
题图来源于网络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个伟大的时代。
反越战游行、爱之夏、女权运动、性解放和马丁路德金的演讲都在这一时间段爆发;后世的历史学家把这十年间,在青年中间展开的运动笼统地称为反文化运动(counter-culture movement)。所谓反文化,意思是反主流文化。这一点,从当时流行于青年间的文化消费品中可窥见一斑:他们读的是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和肯·克西的《飞跃疯人院》,听的是感恩而死、平克·弗洛伊德,鲍勃·迪伦和披头士。
我们再把镜头移到另一边,在美国军工联合体的实验室里,集成电路技术的发展让计算设备小型化成为可能。计算机行业的先驱施乐成立了帕罗奥多研究中心 (Xerox PARC),开始构想计算设备的未来。哦,对了,还有 1968 年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在旧金山秋季计算机大会上做的计算机演示,向观众展示了鼠标,窗口,超链接,视频会议,还有所见即所得的编辑流程。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在五十年前就出现了,后世将这次的演示称作「演示之母」(The Mother of All Demos)。在台下,受聘前来记录这次活动的摄影师叫斯图尔特·布兰。几个月前,他刚刚创办一本名为《全球概览》的杂志。
《全球概览》的诞生和嬉皮士有关。在反文化运动的大背景下,嬉皮士们掀起了一场「反土归田」运动,二战后,进入大学的中产阶级白人青年受不了压抑的社会环境,他们受到一些诗人和艺术家的启发,决定去乡村成立公社开辟「新边疆」、或是去异地他乡流浪。脱离城市迈向荒野的他们需要获取各种工具和知识帮助他们在乡村的生活,布兰在跟随嬉皮士们四处流浪时发现了这个需求,同时也是出于对这一群体的热爱,他决定创办一本帮助人们「access to tools」的杂志,于是《全球概览》诞生了。
杂志里的内容无所不包,从种植工具到木匠工具、从打猎穿的靴子到女性自慰的工具,从诺伯特·维纳(Norbert Wiener)的《控制论》到老子的《道德经》。所有这一切工具与知识只为回归人的生活与创造,帮助你不依靠任何现有的体制与机构,也能实现良好的生活。就像这本杂志第一期的宣言所说:
We are as gods and might as well get used to it. So far,remotely done power and glory—as via government, big business, formal education, church—has succeeded to the point where gross defects obscure actual gains. In response to this dilemma and to these gains a realm of intimate, personal power is developing—power of the individual to conduct his own education, find his own inspiration, shape his own environment, and share his adventure with whoever is interested. Tools that aid this process are sought and promoted by the WHOLE EARTH CATALOG
(译文:我们就是上帝,最好也习惯当个上帝。到目前为止,遥不可及的权力和荣耀——政府、大企业、正规教育、教会——已经到了缺陷大于优点的地步。为了应对这种困境,一个私密的、关于个体力量的领域正在发展——这个力量能让个体进行自我教育、能让个体寻找创意、能塑造个体周遭的环境并与任何感兴趣的人分享自己的冒险经历。《全球概览》在寻找和推荐有助于这一过程的工具)
《全球概览》在当时不仅仅是一本杂志。他成为了「互联网之前的互联网」,它不仅仅链接人与工具,他还链接人与人,团体与团体。
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Douglas Carl Engelbart)在斯坦福大学的增智研究中心(Augmentation Research Center)工作,一生致力于创造能增强人类的智能和协作能力的工具。通过《全球概览》,恩格尔巴特和研究中心从成员结识了公社运动中的嬉皮士,双方一同举办聚会,恩格尔巴特后来回忆道,他「对反主流文化中『社群』的观念、这一观念如何有利于能力创造和合理行为、一个集体怎样共同工作,有着同样的理解。」
《全球概览》的精神是通过工具实现个人的完整,这种精神融入当时新兴的计算机行业,将其从「理性工具」变成「人性工具」。我们不能说是《全球概览》把计算机从实验室和大公司的写字楼里搬了出来,变成能为个人所用的工具,这太片面了,但毫无疑问,《全球概览》塑造了个人计算机的哲学。
施乐帕罗奥多研究中心成立于 1970 年,计算机科学家艾伦·凯 (Alan Kay) 是第一名员工。2004 年,凯回忆起第一次看《全球概览》的情景,「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噢,没错,这就是我的想法』,『自己会施肥总要方便些,同样的道理,你应该会用计算机建模来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对于凯和 PARC 的其他成员,《全球概览》体现出来一种「自己动手」的理念,这恰好呼应了他们关于个人计算机的构想。之后,这个中心里诞生了最早的图形操作界面和鼠标。PARC 展示的原型机启发了乔布斯推出 Apple Lisa——全世界第一款搭载图形界面的个人计算机。
反主流文化孕育出的计算机继承了《全球概览》的精神,成为了一个实现自我教育和个人创造的工具。而互联网则彻底实现了《全球概览》「access to tools」的理想。
但在计算设备和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好像并没有实现这种个人的完整。高度专业化的知识体系和分工体系让个人无法脱离社会生存。互联网原本平等自由免费的环境如今变成了商业和政治的舞台,计算机也从一个获取信息的工具变成了人类无法割舍的「体外器官」——这一点恰恰是《全球概览》所反对的。这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撇开商业和政治这两个不受控制的因素,计算机和互联网并变坏了吗?并没有。作为工具,它依旧能帮我们「access to tools」。但作为使用者的我们呢?我们一边在批判电脑和智能手机变成了新「电视」,一边成为了互联网世代的「沙发土豆」。
相关链接:
1.数字乌托邦
3.革命性的目录
5.[2018-12-19-doug-engelbart|Bret Victor 写给 Doug Engelbart 的悼文]
如果你还记得标题上的「不要迷恋哥」这句话,说明你网龄在 10 年以上,如果你还记得「春哥」,说明你和我一样,在 2005 年以前就开始上网了。
「贾君鹏」、「春哥」、「小月月」、「李毅大帝」……这些名字都被互联网一秒一秒更新的数据压在了服务器硬盘的深处,这些名字中,有几个你可能不太清楚,不过没关系,他们要么是被人虚构出来的,要么是被恶搞出来的,要么只是一个网络 ID,或是网民「口耳相传」的代号。
这些 meme 活跃于移动互联网大潮的前夜,和现在的 meme 不一样,他们活的久一点,但最终,这些名字也被淹没在数据之海里,等我回过神来,想再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仿佛不存在不代表不存在,我今天就来「挖个坟」。
「春哥」的故事,其实是新千年第一个十年里中国互联网、亚文化和女性主义发展的一个缩影。
作为歌手的李宇春出道已经 14 年了,如果有 00 后的小朋友不知道李宇春姐姐年轻时候的扮相,我可以给你们科普一下,她当年的扮相真的很 man,而且是糙汉子的那种 man。
2005 年超级女声的火爆程度大概相当于今天的中国新歌声加我是歌手加中国新说唱,李宇春就是在这样的媒体关注度下拿下了那一届「超女」的头名。然后她就火了,因为中性化的扮相碰上了当时相对保守的文化环境,她在网络上被冠以「春哥」的名号,然后它的脸和「春哥」这两个字就成了 meme,开始了不断的繁殖和发酵,迅速成为了一个集体无意识文化产物——「春哥教」。
这场「宗教化」运动其实反映出了meme的本质。meme 这个词第一次被提出来是在理查·道金斯写的《自私的基因》,我们可以把 meme 理解成文化的基因。生物的基因依靠繁殖传递,文化的基因依靠媒体传递。宗教,本身只是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而文化,归根结底是一套话语体系和行为规范。meme 本身可以语言文字,也可以是符号和动作,所以一张图片上的任何元素都可以是 meme,所以被 PS 在史泰龙、施瓦辛格等肌肉猛男照片上的李宇春的脸,自然是 meme,「春哥」也是 meme,至于「信春哥,得永生」这句话,你可以将其视作「春哥运动宗教化」的发端。
这场运动的发酵也有其背景。2005 年的「超女」是中国本土选秀节目史上受关注度最高的节目,2005 年也是网线开始接入千家万户的一年,巨大的关注度加互联网人口的飞速增长。「超女」让李宇春的脸出现在了数以亿计的中国人面前。互联网让大家的表达欲望有了倾泻的出口。
「她是女孩子吗?」这是网络论坛上所有人的调侃。这场网民的狂欢背后折射出来的其实是当时大众对审美和性别的刻板印象。当然,以现在人的观念去批判当时的人是没有意义的。
这场狂欢的持续时间远胜大多数移动互联网背景下诞生 meme。从 2005 年开始,2009 年达到高潮,再到 2011 年(恰好是微信诞生的那一年)后逐渐销声匿迹,持续时间达 6 年之久。
「春哥」运动的成果不仅仅只有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几副表情包,还形成了一个「春哥宇宙」。
他的坐骑是「草泥马」(一个已经融入我们日常用语的 meme)。
他的战靴是「阿迪王」(一个成为 meme 的山寨运动品牌)。
使用的招式是「纯爷们霸气波」(或称「霸气爷们波」)和「霸气爷们眼」。
网民还为春哥编了一首打油诗:
春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父亲好儿子,人民好兄弟;双拳能站人,双臂能过马;胸口碎大石,菊花开瓶盖;夜御百女枪不倒,菊花百战色仍红。
随后,「春哥」的影响力开始脱离网络论坛,走向其他地方。
首先是 2009 年在网络上有人开始连载以「春哥」为男主人公形象的漫画《春哥传》。起先,这则漫化只是在百度贴吧里连载,随后因为反响热烈,作者「默」就开始正儿八经地在漫画平台「有妖气」上连载。
漫画里除开「春哥」,还有当时另外两个网民恶搞出来的 meme 人物——贾君鹏和「曾哥」。贾君鹏这个 meme 来自于百度贴吧的一则帖子「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而「曾哥」形象则来源于 2009 年快乐女声(这个节目是超级女声的延续)的选手曾轶可。他和「春哥」一样,也有一句流行语「曾哥真爷们,铁血史泰龙」。因为曾轶可的脸型和史泰龙有点相似。
在 2011 年英雄联盟国服上线,英雄盲僧李青是最早期的几个英雄之一,而他的大招猛龙摆尾在早期几个版本里技能描述写的是「这项技艺是春哥教他的」。
同样在英雄联盟里,装备「守护天使」则被戏称为「春哥甲」,因为装备效果是能让英雄原地复活,而在「春哥教」信仰里,信「春哥」能让人原地满血复活 。不过现在「复活甲」取代了他的名字,因为不知道「春哥」是谁的一代人已经开始玩英雄联盟了。
如今的 meme 新陈代谢速度明显变快了,再也没有哪个 meme 能爆发出「春哥」这样的生命力也延展性。(除了那个带黑框眼镜的男人)
这是一段 2000 年后出生的人不可能经历的回忆。就像知乎问题「李宇春听到 LOL 里面的守护天使被叫做春哥什么感受?」下,答主只「是个过路的」所说的:「这个问题的出现说明了中国网络文化出现了严重的断层。」
「春哥」的死,原因有很多,除却作为创作源头的李宇春在舞台上扮相趋向「中性化」和经纪公司出手打压,更大的原因还在于互联网本身是「去中心化」的传播工具,这一点在移动互联网的年代更明显,「春哥」这样的全民性的 meme 在当前的网络环境下已经不可能存在了。
如鲁迅所言,「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这是现代社会的必然。真正的经典总会通过各种方式写进历史里,而这一段只属于新千年初中文互联网的狂欢,及其所创造的衍生品并不「经典」,只是「流行」。不过这一段流行虽然没有被写进历史,但它被写进了一代人的记忆。
上一代人的狂欢迅速被时间归档,迎接下一代人的将是他们自己创造的 meme 狂欢。
1968 年 12 月 9 日,交互设计先驱Doug Engelbart 在旧金山的秋季计算机大会上向人们展示了五十年后的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鼠标,窗口,超链接,视频会议,还有所见即所得的编辑流程。在当年的观众看来,他这一系列操作足够「令人窒息」。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所做的演示并不是在演示场地的工作站上完成,而是通过线路,将操作信号传输到 30 英里外的斯坦福大学,由那里的一台计算机实现,再将那台计算机的屏幕输出到大会现场。1994 年,记者 Steven Levy 给这场演讲取名为「演示之母」(The Mother of All Demos)。
关于他的事迹,大家可以阅读这篇文章:《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早在个人电脑出现之前,他就发明了鼠标 》
本文由作者 Bret Victor 写于 2013 年 7 月 3 日,即 Doug Engelbart 去世第二天。Bret Victor 也是一名颇具先锋气质的交互设计师,参与了初代 iPhone 的设计。
以下是原文的译文:
Doug Engelbart 今天死了。对于记者而言,他的成就很难用文字解释出来。
尤其是科技记者,他们可悲地忽视了重点,因为他们总把这些问题视作技术的问题。而 Engelbart 终其一生想解决的其实是人的问题,技术只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当我读到这些人对 Engelbart 的采访时,我仿佛看见他们在采访 George Orwell,但却一直讨论他的那台打字机。
尤其是下面这条来自纽约时报的标题,轻率地对 Engelbart 下了定论:
《鼠标的发明者 Douglas C. Engelbart 去世,享年 88 岁》
这就像你指着一个发明了写作的人说,他发明了铅笔。
随后这篇报导开始了列清单式的解释:
他创造的 NLS 系统,向我们展现了超文本、同屏协作,多窗口、视频电话会议以及作为输入设备的鼠标的原型。
这些陈述并不准确。
Engelbart 有他的决心、目标和使命。他曾简洁但深刻地陈述过。他要增强人类的智力(augment human intellect)。他想提升集体智慧并让知识工作者通过强大的新型方式协同解决紧迫的全球性问题。
说 Engelbart 「发明了超文本」或「发明了视频电话会议」的问题在于,你试图通过现在去理解过去。「超文本」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已经有了特定含义。当你说 Engelbart 发明了超文本,你就把这个含义当作 Engelbart 的成果。
只要你把过去解释为「略微粗糙的现在」,你就搞错了重点。但在 Engelbar 身上,你错得简直离谱。
我们的超文本和 Engelbart 的超文本不一样,因为它们服务的目的不同。我们的视频会议和 Engelbart 的视频会议不一样,因为它们服务的目的也不相同。它们表面看起来一样,但是有不同的含义。它们只是同音词。
下面举个例子:
假设你穿越到 1968 年的演示现场。远程协作者 Bill Paxton 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Engelbart 和 Paxton 开始交谈起来。
「啊!」你说,「这有点像 Skype!」
然后,Engelbart 和 Paxton 开始同时在一个屏幕上写文档。
「啊!」你说,「这有点像屏幕共享!」
不,这一点也不像屏幕共享。
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屏幕上有两个光标,Engelbart 和 Paxton 各自控制一个。
「好吧,」你说,「他们有两个独立的光标,我们现在共享屏幕得俩人抢一个,但这是个不重要的细节,大体上还是一样的。」
不,并不是一个东西。完全不是。它(现在的共享屏幕)忽略了设计的初衷,对于一个研究系统而言,这个出发点是最重要的。
Engelbart 的愿景,从一开始就是协作。他的愿景是人们在一个共享的智慧空间里协作。他的所有设计都以此为出发点。
从这个角度看, 独立的光标不是特性而是一个表象。这是唯一合理的设计。协作者必须在屏幕上指示信息,就像他们在黑板上那样指。所以显而易见,他们需要一个自己的光标。
Engelbart 系统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如此。整个系统的设计都有一个清晰的出发点。
另一方面,我们的共享屏幕,就像一次黑客攻击,并没有改变电脑单用户的设计。我们的计算机从头到尾都基于单用户使用的假设,仅仅只是远程镜像屏幕并没有将其变成适合协作的环境。
如果你想通过我们现在的操作系统来理解当年 Engelbart 的设计,你就错了,因为我们现在的系统并没有体现 Engelbart 的理念。Engelbart 讨厌我们现在的系统。
如果你真想理解 NLS,你要忘记现在的这一切,忘记你对计算机的种种成见,忘记你所以为的计算机。回到 1962 年,然后阅读他的理念。
你最不应该问的问题就是,「他创造了什么?」如果你问这个问题,你就把你自己放到了敬仰他的地位,敬畏他的成就,把他奉为英雄。但崇拜对谁都毫无意义。对你没有,对他也没有。
你最应该问的是,「他究竟想要创造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当你问出这个问题,你就把自己放在了创造世界的位置上。
最后再次附上原文链接
现在常有人批判愚昧无知是世间所有不幸与罪恶的根源,我每次看到这种论断都会不自觉的揣度一翻,说这话的人要么是针对没读过书的人,要么是把枪口对准在他们眼里跟不上时代的父辈。
他们所定义的愚昧程度评判标准是对方和自己有多少观点相近,而非真实的智慧,其片面的刻板认知也丝毫不考虑对方的人生际遇与价值观念。这种行径和当年红卫兵批判知识分子没有本质差别——都是「你和我想得不一样,所以我要打倒你。」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